林野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绣着小小“林”字的旧围裙，站在那口巨大的紫铜卤锅前。锅身古朴厚重，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苏瑶则系着一条崭新的、印着可爱卤蛋图案的围裙，站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神情紧张又兴奋，像等待一个重要仪式的开始。

“准备好了吗？”苏瑶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林野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眼前排列整齐的香料包上。那是她精心配比、反复调试过的核心配方，承载着记忆的味道和对未来的期许。她拿起一包，解开系绳，浓郁的八角、桂皮、花椒、草果、香叶……混合的辛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唤醒味蕾的力量。

她将香料包稳稳地放入紫铜锅底。苏瑶立刻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时间和步骤，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接着是处理好的新鲜食材：牛腱子肉纹理清晰，豆干被划上了细密的花刀，鸡蛋圆润饱满。林野的动作沉稳而精准，将食材一层层码入锅中。她的指尖拂过冰凉的牛肉，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水。”林野的声音低沉。

苏瑶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清澈的矿泉水倒入锅中，水面渐渐没过食材。冰凉的液体与温热的铜壁接触，发出轻微的“滋”声。

林野点燃了灶火。蓝色的火苗“噗”地一声窜起，温柔地舔舐着紫铜锅底。锅中的水开始泛起细小的涟漪，然后是小气泡，最后是稳定的、带着节奏感的咕嘟声。热气开始升腾，带着水汽，缓缓上升。

林野拿起那柄长柄木勺——勺柄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温润。她轻轻搅动着锅中的汤汁，动作轻柔而富有韵律。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的面容，只有那双沉静的眸子在雾气中亮得惊人，专注地凝视着锅中的变化。

苏瑶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她看着清澈的水在火力的作用下，渐渐被食材和香料染上颜色，从透明到浅黄，再到深沉的琥珀色。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香料辛香和肉香的复杂气息越来越浓郁，霸道地占据了整个操作间，甚至透过门缝，悄悄溜进了前面的店铺。

“好香……”苏瑶忍不住低声惊叹，鼻翼翕动着，贪婪地嗅着空气中越来越醇厚的香气，“林野，你闻到了吗？这味道……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林野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俯身，凑近锅沿，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香气钻入鼻腔，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力量。她仿佛能“听”到香料在热力作用下释放精华的声音，能“看”到味道在汤汁中慢慢融合、沉淀的过程。她睁开眼，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的微光。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调整了一下火候，让火焰更加温和稳定。“要……慢。”

“嗯！小火慢炖，味道才正！”苏瑶用力点头，像个小学生一样复述着林野的“名言”。她看着林野沉静的侧脸，看着她颈间那枚在热气中微微晃动的“深潭微光”，只觉得此刻的林野，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沉静、专注、充满了掌控力，仿佛与那口紫铜卤锅、与那升腾的香气融为一体。

时间在咕嘟声中缓缓流淌。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街道上开始有了行人和车辆的声音。但操作间里，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只有灶火的微响、汤汁的咕嘟、以及那越来越浓郁、越来越醇厚的卤香。

苏瑶没有闲着。她开始整理前面的店铺。她将原木色的柜台擦拭得光可鉴人，将两盆绿萝的叶片喷上水珠，让它们显得更加青翠欲滴。她拿起粉笔，在那块深色的小黑板上，认真地写下今天的“试营业菜单”——虽然只有寥寥几行：

“林记秘制卤牛腱”

“爆汁卤豆干”

“暖心卤鸡蛋”

“（限量供应）”

她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冒着热气的卤锅图案，虽然线条有些笨拙，却充满了童趣和期待。

做完这一切，她又忍不住跑回操作间门口，探进脑袋：“林野，外面我都收拾好啦！小黑板也写好了！就等我们的卤味出锅啦！”

林野转过头，看向她。苏瑶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干劲。阳光透过操作间的窗户，正好落在她的发梢，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林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嗯。”

就在这时，店铺门口的风铃突然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两人同时一愣，看向前面。

只见玻璃门被推开，一个裹着厚厚羽绒服、戴着毛线帽的老奶奶探头进来，鼻子使劲嗅了嗅，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哎哟！好香啊！远远就闻到了！小姑娘，你们这儿……是卖卤味的吗？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