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日记(58)
忏悔过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了吗?叩拜过就可以当做洗清罪孽了吗?受过惩罚就代表消解恶行了吗?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宽慰自己的内心罢了。原来樊静老师那晚的不予惩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惩罚,而她原本想讨要的惩罚却是一种披着赎罪外衣的奖励。
“小律,你就暂时别想着搬走了,樊静老师二十几岁就开始带着咱们几个生活在一起,她连那些风言风语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介意你骑着电动车给她丢脸。”那晚临睡前童原趿拉着拖鞋来到祖律房间。
“我其实想搬出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祖律坐在椅子上沉默半晌回答童原。
“什么原因?”童原转身阖上房门。
“樊静老师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她到现在还没有谈朋友,我们是不是她感情路上的阻碍……”祖律对童原讲出隐藏在心中已久的担忧。
“阻碍……”童原皱起眉头细细咀嚼这两个字,随后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童原不知道樊静这些年间不谈恋爱究竟是因为不想谈,还是因为被她们三个半大孩子耽误,她此刻已经慌乱到来不及思考这些,童原一听到祖律说樊静有一天会和别人谈恋爱,心脏好似像被一排扎满生锈钉子的轮胎碾过,痛苦得几乎不想活。
“我们已经成年了还这样继续霸占着她的生活……会不会太自私了呢?”祖律不想让樊静老师无休无止地为她们付出下去,老师早就应当卸下肩头的负担拾起自己的人生。
“我不管你如何选择,反正我要继续自私下去。“童原几乎未做思考便第一时间否定了祖律。
“阿原,你到底怎么回事,我的意思难道你不明白吗?如果我们再继续和樊静老师生活在一起,她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考虑结婚。”祖律怒气冲冲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反问童原。
“我不明白。”童原迅速否定。
“我看你不是不明白,你是不想明白!”祖律踢开椅子凶巴巴地质问童原。
“闭嘴吧,别让我动手揍你,你记住,我不是樊静老师,我拿不出那么多耐心给你,你别逼我用金水镇的方式解决问题。”童原走过去警告似的拍了拍祖律面颊。
“拽什么拽,有什么了不起,你不就是手里捏着我的一点把柄吗?”祖律气急败坏地在童原背后叫嚷。
“所以你想怎么样呢,鱼死网破吗?也可以。”童原听到祖律的叫嚷若有所思地露出一抹浅笑。
“我……我可没有那个意思。”祖律见童原和她较起真来顿时没了气焰。
“那就好。”童原得到满意的回答头也不回地走出祖律房间。
祖律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童原情绪像今天这般失控,那个人在金水镇的孩子们中间本是犹如定海神针般的存在,童原机智、聪明,学习成绩优异,平日里懂得又多,她们这帮年龄小一些的孩子们几乎都把童原当做仰望的对象。
祖律知道童原一向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本以为童原会理解自己想要搬出这个家的初衷,她本以为童原也和自己一样对拖累樊静老师的感情生活抱有愧疚,可是童原今天出自下意识的反应实在太令祖律出乎意料。
祖律回想起童原刚刚那一系列反应忽然想起了浪荡仔,如果当年不是浪荡仔和阿蛮走得那么近,祖律根本意识不到她无法接受阿蛮拥有关系亲密的朋友,即便阿蛮与浪荡仔之间根本不是情侣关系。
祖律长大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心中对阿蛮的喜欢,那么童原呢,童原对樊静老师又是抱着怎样的一种情感,难道只是一个古怪学生对老师近似乎偏执的占有欲吗,难道只是想紧紧抓住一个爱护自己关怀自己的人不放手吗,可是除此之外还能存在什么其他可能呢?
祖律躺在床上一边抚摸系在脖颈上的钥匙一边呆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她又回想起七岁那年妈妈打算出走的那一天,那天妈妈戴云舒亲口告诉祖律一个巨大的秘密,那个秘密如今已经在祖律心中埋藏了十五年。
“小律,妈妈可以逃走吗?”那天戴云舒躺在床上问正在埋头写作业的祖律。
“可以,妈妈,你可以逃到任何你想逃的地方。”戴云舒流着眼泪抚摸祖律头顶。
“妈妈,我保证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健健康康长大,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保证长大之后会成为很好很好的人……”祖律不想让自己成为妈妈抛不下的负担。
“乖小律,妈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好妈妈。”戴云舒一边抽泣一边向祖律承诺。
“你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了,不是你不好,是祖大鹏太坏。”祖律踮起脚尖擦掉戴云舒眼角的泪水,然后戴云舒就对她讲述了那个秘密,那个关于童原与祖诗真实身世的疯狂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