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与公主决裂前(169)
裴璎的笑僵在脸上,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流萤却像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喃喃重复着:“殿下,可以不要杀我吗?”
“殿下,我不想死......不要杀我,好不好?”
她抚摸裴璎的脸,柔声求她,无比真诚:“殿下,不要杀我,好不好?”
夜凉如水,黄程急急忙忙赶来时,流萤仍在喃喃自语,停不下来。
二殿下在旁,脸色难看至极。黄程要替流萤施针安神,二殿下闻言只是点点头,然后轻轻在流萤耳边与她商量,“轻轻扎一针,不疼的,扎完我们就能睡觉了,好不好?”
流萤扭头看她,乖乖点了点头。
流萤是极好的病人,用药施针都很配合,哪怕梦魇醒来神志不清时,她也只是静静躺在床上,看着黄程替自己施针,察觉针尖没入皮肉,轻轻皱了皱眉,然后抱着裴璎的手臂,缓缓闭了眼睛。
内殿又恢复寂静,待到黄程走后,裴璎小心翼翼偎着流萤躺下,看她微皱的眉心渐渐松开,轻轻颤抖的长睫也平静下来,呼吸均匀,终于是安睡过去。
这一夜,好似一生那么长,夜月缠绵着不肯走,不知是熬了多久,才终于看见天际青灰泛白,现出几分光亮来。
裴璎再没有睡下去,睁着眼睛望窗外,熬了整夜。
她早有准备,也比谁都希望阿萤好起来,想起来,盼着她能完完整整地活下去,可当这一日当真来临时,她才知道,自己是何等自私。
其实她也渴望,渴望岁月静好的日子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渴望多留一些温存的片刻,能够自己往后慢慢回味。
可是阿萤记起来了,一切就都回到原点了。
待她醒来,又该如何面对......裴璎不知,她在暗夜里睁眼熬到天明,什么也没想出来,天色刚明,流萤还在沉沉睡着,裴璎小心翼翼抽手,轻手轻脚下了床。
流萤醒时天色已经大亮,刺眼的光线穿透窗格与床帘,直直照在眼皮上。流萤揉了揉眼睛,只觉头疼胸闷,习惯性伸手去抱裴璎,伸手却得一片空寂,惶惑睁开眼,看见床榻空荡荡的,裴璎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出去了。
云瑶打了热水进来侍奉盥洗,流萤木木看她,半晌才问:“云瑶,殿下呢?”
云瑶替她穿好衣裳,恭敬道:“殿下一早就去宸极殿了,走时说今日可能会在陛下那边多留会儿,让许大人午膳不必等了。”
或许没睡好,又许是昨夜乱七八糟一场梦扰的她头疼,流萤有些浑浑噩噩,好似听懂了云瑶的话,又有些不明白,低低应了一声好,等到云瑶要走时,又拉着她的衣袖问道:“云瑶,殿下呢?”
云瑶又说了一遍:“殿下去了宸极殿,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流萤松开手,哦了一声,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回身坐到桌前,望着半开的窗扇,似在发呆。
许大人总是这样的,二殿下不在时,她不是在内殿发呆,就是去书房写字,总是这般安安静静,不多话,也没什么需要伺候的,就这么静静待着。
云瑶和启祥宫一众宫人都已习惯她如此,并不觉得奇怪。
流萤一个人在内殿坐了许久,灿金日光照进来,照在她脸上,每一根纤细绒毛都被照的发光。
她的眼神清澈而麻木,脑中什么也没想,只是定定望着窗外,望见窗外晴空暖阳,不自觉,一行泪轻飘飘坠下来,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流萤垂眸,抬袖把桌上泪迹抹去,并不知自己为何而哭,只是心底忽然空的厉害,好像就在一瞬间,她记起了所有,也忘记了所有。
前世今生,好的坏的,她好像都记得,又好像都忘了。
有风从窗户吹进来,凉飕飕的,流萤拢紧了衣裳,垂脸,心里头只觉得难受,又说不出原因。
她忽然很想裴璎,想她如昨夜一般紧紧抱着自己,外间风声寒冷都被她挡住,自己只需要藏在她怀里,享受她身体散发的暖意,什么都不用再怕......
昨夜......昨夜......
流萤转头看向床榻,眼中疑惑,微微歪头仔细去看,试图分辨昨夜的所有,究竟何处开始是梦,何处又是真实。
她仔细看了,仔细回想了,还是分不清。
分不清啊,那些梦和现实,像无底深渊里伸出来的一双手,拽着自己往下坠,周遭万物变换,分不清何处是梦,何处是真实......
良久,流萤想起,庄语安死了,真的死了,彻彻底底死了。
心里刚有那么一丝清明,还未深究,内殿门扇忽地被人推开,流萤还未转头去看,就已听到云瑶惊惧的喊声,“大殿下!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