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与公主决裂前(47)
裴璎收了手上东西,流萤远远看见,有一抹花蕊虚影。心口猛地一股酸涩涌起,被她咬牙咽回去。
床榻上,裴璎却很沉默,听了流萤蹩脚的解释,竟也没动怒,只噙着一抹笑在脸上。
裴璎今日看着格外有气,虽不像往常生气时暴躁,可她越是平静笑着,流萤越清楚,二公主的心里压着火气,很大的火气。
或许是自己回宫后,明知她有事却不来看,惹恼了殿下吧。
只是奇怪的是,裴璎最是藏不住火气的人,可今日气成这样,面上却只是冷冷笑着,开口竟也丝毫没质问自己为何不来看她,反而是莫名其妙问道:“阿萤,又快到阿娘忌日了,你想回云州看看吗?”
“殿下慎言,陛下才是殿下的生身母亲。”
裴璎像是没听见,又道:“阿萤,我们一起回云州看看吧。”
流萤别开了眼,没作声。裴璎没等到她的回答,面上竟然笑比哭难看,笑道:“看来阿萤不愿我去啊。”
流萤不愿再站着,更不想听她提及阿娘,岔开了话头:“云瑶说殿下身子不适,现下可觉得好些?”
裴璎闻言面色一暗,低下头去。内殿中一时静可听风,流萤只觉奇怪,奇怪于裴璎今日反常。
来时,她已做好了被质问被指责的准备,却没想当真来了,却是这般场景。
裴璎沉默,流萤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半晌都无人开口。
床榻上,裴璎望着流萤,望见她的沉默,大大的眼睛初时闪着光,而后那里面的光渐渐暗下去,湮成一团水色,却没眼泪掉下来。手心捏着皱皱巴巴的香囊,指尖摩挲上面歪斜的鸢尾,裴璎自嘲笑了一声,“你走吧,阿萤。”
流萤没听清,裴璎捏着手心鸢尾香囊,抬眼看她,前所未有的平静,“你走吧阿萤,我想自己静一静。”
本就安静的内殿,在流萤走后更是死寂。裴璎缓缓躺下去,冬被蒙住头,将手心鸢尾香囊,紧紧贴在胸口。
她始终还是不敢说出口,那个秘密,她始终没勇气告诉流萤。
裴璎的秘密,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包括流萤。
其实相隔多年,她也几乎忘却这个不堪的秘密,尤其是与流萤相识后,这份不堪带来的痛苦与煎熬,逐渐在她心中淡化了。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裴璎都以为,那不过是幼时一段梦魇,如今自己与阿姐各走一边,以命相搏,早已不需害怕她。可那日在北门被阿姐截下时,裴璎才知道,那份痛苦,从未真正消散过。
不过是流萤带来的光热太暖,情意太真,才让她恍惚以为,自己当真已被救赎。可在监门卫偏厅中,当所有人退下,只剩阿姐与自己独处时,那份恐惧和憎恨,又让裴璎清楚明白,她从来不曾挣脱过。
裴璎闭眼,藤条落在身上的痛感清晰,却永比不过阿姐言语更让她痛苦。
阿姐手里的藤条落下来,悠然道:“阿璎长大了,连母皇的话都不听了。明知有禁令,怎么还敢私自出宫?”
第二道藤条落下来,阿姐说,“母皇不在,只好由我代为惩罚了。”
第三道藤条落下来,裴璎侧身躲开,却被阿姐揪住头发,贴耳道:“怎么?阿璎也不想被母皇知道吧?”
噩梦一样的言语,裴璎只想破口大骂,可只要对上阿姐的眼睛,幼时惊惧就如山呼海啸般袭来,淹没了喉舌。
记忆深处那双邪恶的眼,如厉鬼。裴璎又看到,那双手落到自己稚嫩的身体上,一寸寸轻柔抚摸过去,尖利的指尖从薄嫩的肌肤上划过,红痕扎眼。自己越害怕,越是哭喊着要逃,那手上力度就越大。猛烈挣扎中,那双手按住自己,一记耳光扇过来,“怎么?阿璎不乖?”
年幼的裴璎哭喊,一口咬在阿姐手上,像头发狂的幼兽,怎么挨打都不松口,直到咬出血腥味,看到阿姐跳起来要跑,才满足地松口。
从那以后,阿姐的确没再这样过,只是每每看到自己,眼里都是无尽的憎恨。她比阿姐小六岁,年少时打不过吵不过,总被她暗地里欺负。偏偏裴璎不肯低头,一次次被欺负,又一次次炸开了毛反击,被打倒,又站起来,周而复始。
直到流萤进了尚书苑,她与阿姐的明争,才终于变成暗斗。
裴璎跋扈,不允许任何人欺自己半步,每每见人,恨不能眼睛长在头顶上,决不能叫人轻看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