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启明(157)
这不再是计划的一部分,这是赤裸裸的、剥离了所有冷静外壳的宣誓,带着血腥气的偏执和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情感。姜临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一股暖流混合着酸涩,冲破了她一直以来用以维持绝对理性的壁垒。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踮起脚尖,用一个极其短暂、却清晰无误的轻触,吻在了季梧秋紧抿的、带着凉意的唇上。
一触即分。
如同蝴蝶掠过冰面,瞬间的柔软与温暖,却足以在坚冰上留下裂痕。
季梧秋整个人彻底僵住,瞳孔地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关于计划的筹谋,关于危险的焦虑,关于疑虑的审视,在这一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平静却石破天惊的亲吻彻底击碎、蒸发。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唇瓣上那转瞬即逝的、带着姜临月独特清冽气息的柔软触感,在反复回放,灼烧着她的神经。
姜临月已经退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有耳根处泛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绯色。她看着明显处于宕机状态的季梧秋,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吻只是例行公事的一部分:“计划我会严格执行。时间不早了,你需要去和技术组做最后部署。”
季梧秋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那双向来锐利冰冷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懵然和一种被巨大意外砸中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她看着姜临月,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姜临月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隔离室角落的简易行军床,拿起之前放在那里的外套,动作自然地穿上,整理着衣领。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与季梧秋僵立原地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几秒钟后,季梧秋才仿佛重启成功。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姜临月,肩膀的线条依旧僵硬,但耳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薄红。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强装镇定却依旧有些变调的沙哑:“……我知道了。你……就在这里,哪里也别去,等我消息。”
说完,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她大步走向门口,拉开门,闪身出去,动作快得像逃离现场。
门再次合拢,隔离室里重归寂静。
姜临月站在原地,听着门外那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直到消失。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季梧秋唇上微凉的、带着硝烟和咖啡苦涩的气息。她闭上眼,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失去平日规律、正在有力撞击着肋骨的心脏。
父亲的黑方块在口袋里安静下来,那诡异的“嗡”声和碎片信息没有再出现。但它刚才带来的信息,以及季梧秋那近乎崩溃的强势守护和被她一个吻轻易击穿的慌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无比复杂、却异常清晰的图景。
她们站在风暴的中央,敌人隐藏在迷雾之后,目标直指她们彼此之间那看不见的纽带。而她们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对方,无论是以冷静的计划,还是以笨拙的亲吻。
姜临月睁开眼,目光落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清澈的眼底深处,是冰雪消融后,显露出的、无比坚定的磐石。
猎网已张,诱饵就位。而这一次,她们不仅要抓住猎物,更要揭开那笼罩在“干涉条纹”之上的、来自更高维度的迷雾。
第88章
城市在脚下铺展,灯火如织,车流如注,透过观景餐厅巨大的弧形落地窗,汇成一片无声流淌的光河。姜临月坐在预约好的靠窗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清水,指尖偶尔划过冰凉的杯壁,留下短暂模糊的痕迹。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和深色长裤,姿态放松,目光偶尔投向窗外的夜景,带着一丝符合“休假疗养”人设的、恰到好处的疏离与放空。只有她自己知道,隐藏在衣领下的微型拾音器正将周围环境的每一丝声响,包括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清晰地传输出去;藏在腕表下的生命体征监测贴片,正将她的生理数据实时反馈给某个神经紧绷的终端。
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食客们低声交谈,餐具碰撞发出清脆的细响。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甚至带着一种虚假的温馨。但姜临月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正常之下的“眼睛”——那位总是恰到好处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笑容标准的领班;那个穿梭于餐桌之间、步伐稳健却眼神锐利的侍应生;甚至远处吧台后那个正在认真擦拭酒杯、却偶尔将目光扫过全场的中年调酒师。他们像一张无形的网,将这片空间严密地笼罩起来。
她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呼吸悠长。大脑却像一部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过滤着所有感官信息——空气里食物香气掩盖下的、极其淡薄的清洁剂味道(可能是餐厅日常保洁,也可能是某种特殊处理);远处一桌客人略显僵硬的坐姿(可能是便衣,也可能只是不习惯高档餐厅);窗外某栋建筑顶层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反光(狙击手?还是监控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