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启明(73)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姜临月如同幽灵般从侧后方悄无声息地贴近,她没有丝毫犹豫,手中那把她用来解剖真相的手术刀,带着她全部的决绝和愤怒,精准而狠厉地,狠狠刺入了林墨大腿后侧的股动脉区域!
“啊——!”林墨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腿部剧痛和瞬间大量失血带来的力量流失,让他动作一滞!
季梧秋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被抓住的手腕猛地反向一拧挣脱,另一只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向前一送,狠狠扎进了林墨持枪(如果他刚才试图掏枪)或试图攻击的右肩胛骨下方!
双重的剧痛让林墨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惨叫着瘫软下去,鲜血迅速从他腿部和肩部涌出,染红了他深蓝色的防护服和身下的地面。
季梧秋喘着粗气,用膝盖死死顶住林墨的后背,将他彻底制服。她抬起头,看向几步之外,依旧保持着出刀姿势、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的姜临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搏杀,劫后余生的剧烈情绪在胸腔里冲撞。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在那片被血腥和死亡气息充斥的、如同地狱般的空间里,她们就那样静静地对视着,仿佛要将这一刻,连同对方眼中那复杂难辨的、劫后余生的震颤与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一起刻入灵魂深处。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撞门声和许伊之焦灼的呼喊。
结束了。
但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第43章
仓库深处这间“手术室”的空气,仿佛被刚才那场短暂而凶险的搏斗彻底抽空,只剩下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劫后余生带来的、震颤灵魂的寂静。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在林墨瘫倒的血泊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他因剧痛和失血发出的微弱呻吟,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令人不适的背景音。
季梧秋的膝盖还死死抵在林墨的后背上,确保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她自己的呼吸粗重而紊乱,肩胛骨传来钻心的疼痛,刚才硬抗的那一拳恐怕造成了骨裂。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几步之外那个倚着冰冷金属墙壁、微微颤抖的身影上。
姜临月站在那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她刚刚用来刺伤林墨的手术刀,刀尖滴落的血珠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暗红。她的脸色是失血般的惨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脖颈上那道被布带勒出的紫红色瘀痕触目惊心。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受损后嘶哑的杂音。然而,最让季梧秋心头揪紧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如同最深湖水的眼睛,此刻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内部的地震。冰封的湖面碎裂,底下翻涌着的是惊涛骇浪——有搏杀时的狠厉残留,有濒临死亡的恐惧余悸,有对林墨那种极端邪恶的深恶痛绝,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似乎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剧烈的茫然和自我审视。她低头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看着那沾血的刀锋,指尖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这双手,解剖过无数尸体,寻找过最微小的证据,却从未……主动将利刃刺入一个活人的身体。
“临月……”季梧秋的声音干涩沙哑,她缓缓松开对林墨的压制(外面传来的撞门声和呼喊表明支援即将到达),忍着肩部的剧痛,试图向姜临月靠近一步。
姜临月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猛地抬起头。看到季梧秋靠近,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更紧地贴住冰冷的墙壁,握着刀的手戒备地抬起几分,眼神里充满了混乱的防御和一丝……近乎脆弱的警惕。仿佛季梧秋不再是那个并肩作战的同伴,而是一个可能窥破她内心剧烈动荡的陌生人。
季梧秋的脚步立刻停住了。她看着姜临月眼中那片陌生的惊涛骇浪,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明白姜临月在经历什么——一个习惯了用绝对理性和秩序去面对死亡的人,突然被逼到绝境,被迫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去捍卫生命,甚至夺取生命(尽管是制服歹徒)。这种认知上的颠覆和情感上的冲击,足以撕裂任何坚固的心理防线。
“没事了……”季梧秋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哄劝的温柔,她慢慢抬起自己没有受伤的左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安抚的、毫无威胁的动作,“把刀放下,好吗?他已经被制服了。外面都是我们的人。”
姜临月的目光死死盯着季梧秋,又缓缓移向她身后地上呻吟的林墨,再回到自己手中的刀上。她的呼吸依旧急促,握着刀的手指关节绷得死白,那细微的颤抖却更加明显。理智告诉她危险已经解除,但身体和情绪还停留在刚才那生死一线的应激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