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260)
琢磨着琢磨着,又觉得行不通。
只好驱车来寻谢文珺拿主意。
几百亩田地里垒起高高的地垄,种的作物也不同。谢文珺令各地的巡按御史带回粮菜种子,分开种下,有些已经生了芽,有些还是荒芜一片。
谷燮上衣的长摆拢成一团,抱在膝上,毫无形象地蹲在一棱田垄上。
谢文珺正摘下几株金麦穗给柔嘉。
柔嘉鼻子凑过去嗅了嗅,麦芒戳到鼻腔,张大嘴巴打了个喷嚏。
谢文珺仰面笑,牵着柔嘉走过一垄麦子,对谷燮道:“你非要穿这身衣裳呢,就站着说话。离得远些还当你给本宫上坟呢。”
黛青和亲那日谷燮才脱下麻衣丧服,仅脱了一日,回灵鹫书院便又换上了。
“人家穿麻服守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整日走街串巷抛头露脸,挂这层麻布干什么?”
守丧的麻服不缝边,下摆参差不齐,穿起来有一种唯恐外人不知道家里有人死了的高调劲儿。
幸而谷燮有些顾忌,出来见人没用麻制成的丧带围在头上。谷燮道:“臣妇为亡夫聊表追思,难道这也不许?”
“说正事。”
谷燮这才道:“殿下,依你所见,这技艺传承是自上而下好,还是自下而上好?臣妇初衷,不过是想让姑娘们习得一技之长,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未曾想,今年前来求学的人数众多,书院无奈增设考核。可通过考核的,大多是富户人家的孩子。这些人本就衣食无忧,也不缺这用以谋生的技能,多是来书院贴金的。臣妇是忧虑,若让人赖以生存的本事先落入富户之手,那穷苦人家的姑娘,往后又该如何才有机会学到?”
“话又说回来,富户求学免不得要多交些脩金,书院不能一直靠殿下的私房钱贴补。”
谢文珺道:“你既已想清楚了,难道拿不出两全的法子?”
谷燮道:“昨日有个人来书院见臣妇,是净慈庵的一个比丘尼,殿下兴许听闻过净慈庵的普济堂,便是这位尼姑设下的。她道,希望臣妇能从普济堂选些聪慧的弃婴入学,都是顶伶俐的女童,若臣妇这里不收,这些孩子稍大些便要被赶下山,恐会落入人牙子手里,不知会发卖到哪里去。”
鸢容撑着伞将柔嘉带去阴凉的树荫下避暑,也给谷燮搬来一张木凳。
谢文珺坐在树冠的阴影下面,道:“你去选就是,她们的脩金照例由本宫来补。”
谷燮道:“臣妇的意思,是将灵鹫书院分为上院与中院,上院的富户交的脩金,能囊括中院的花销,便不必殿下再另外贴补。如此能两全。”
背后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荣隽骑着马飞快奔回来,衣袍里兜一兜子在不远处的集市上买来的小玩意儿,手里举着几串晶莹红润的糖葫芦。
玩具铺开一桌几。
谢文珺登时想把荣隽发配去太仆寺喂马。
七巧板,九连环,鲁班锁……唯一能引起柔嘉注意的是一个裁面很漂亮的纸风车和能吃的糖葫芦。柔嘉对其他的看也不看一眼。
荣隽又开始揪头发了。
“殿下幼时最爱玩这些,小殿下怎么不太喜欢呢?”
谷燮看了看那堆玩意,又看了看荣隽,想说些什么。深思熟虑后,道:“荣大人,你这脑子,不如来本院跟姑娘们一起修两年学?”
“我咋了?”
谷燮摇摇头,哀叹一声。
荣隽把桌几上那堆东西翻了翻,没瞧出有什么毛病。
直到谢文珺道:“她看不懂。”
才醍醐灌顶。
荣隽挠了挠头,略带尴尬,道:“属下改日给小殿下扎几个纸鸢玩。” 他把买回来的糖葫芦分了,先给柔嘉,谢文珺与鸢容、谷燮也各自得了一串。
谢文珺只咬了半颗山楂,便把那串糖葫芦搁桌几上了,“酸。”冥望远处。
麦子熟了。
是个丰收季。
柔嘉的腮帮子嚼得轻轻鼓动,糖渣落在衣襟上面。谢文珺一挥手弹掉,迅猛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
谷燮又摇了摇头,叹声更大。
柔嘉公主落在这俩人手里,也是命里注定遭这份罪。不知道谢文珺这么不会带孩子的人,能把柔嘉公主养成什么德行。
谢文珺道:“设立普济堂的那位比丘尼,你带她来见本宫。”
谷燮应了。
不多日,便把人带来长公主府。
彼时谢文珺正与工匠商讨如何改良灌水的筒车,制了许多个模型车,木屑飞得到处都是。谷燮等到晌午,才等来谢文珺回寝殿梳洗。
谢文珺沐了浴,换过一身月白色的薄纱衣,才去见客。
前殿站着一位身穿海青色尼姑袍的比丘尼,着布鞋,不高,身材瘦小,身板却异常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