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295)
有些手段在景明看来也相当缺德。
陈良玉道:“岳六公子到了吗?”
景明叹了一声,“昨日就到了。”
他把人从帐外带进来,半大的少年比他稍矮半头,景明怜悯得有些不忍,在岳正阳左肩拍了两下。
在岳正阳看来,拍肩的动作是要对他委以重任的前兆。他不知即将要发生什么,还浸在即将能建功立业的希冀中,眼神明亮,神情欢喜。
陈良玉给他一道手书,道:“本帅得到线报,陆广荣调了两千人埋伏在苍城附近,欲寻机取回城阳伯缴获的兵刃。事态紧急,来不及知会城阳伯,你可愿带兵前去?”
浦一到,便能领兵,是军中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岳惇也未曾叫他单独带过兵。
岳正阳欢欣鼓舞,“自然,末将领命。”
陈良玉看了眼景明,又看了眼林寅,道:“你们俩,跟一个去,给岳六公子做副手。”
岳正阳忙摆手,“岂敢叫景将军和林将军给我做副手?”
陈良玉以“历练”的说法打消他的顾虑。
又问:“谁去?”
景明道:“属下去罢,这诓小孩的缺德事儿,让林寅少干。”
陈良玉啧他一声。
岳正阳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问景明:“景将军,什么诓人?诓谁?”
陈良玉道:“别听他胡言乱语,你这便调兵去苍城。若遇叛军,知道该怎么做吗?”
岳正阳颔首,神色坚毅,道:“大将军放心,必定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陈良玉果断摇了摇头,道:“若叛军攻过来,本帅令你尽快疏散苍城守军,西岭的军士认得你,这件事于你而言不难。”
岳正阳一时没明白陈良玉的意思。
“疏散守军,那不成逃兵了?”
陈良玉煞有介事,道:“一场仗有一场仗的取胜之法,苍城地势盘错,得把叛军引到城外再打。叛军此次偷袭是为丢失的军械,这批军械正是诱饵,待叛军押运军械出城,景明助你在西城门包抄,便可一网打尽。”
岳正阳茅塞顿开,“末将受教了。”
当晚,叛军夜袭苍城,岳正阳将兵械库周遭守军尽数疏散。叛军不费什么力,便将兵器连夜运往城外,朝西走,起初还以为有埋伏,直至出城也只遇到了零星几个兵卒。正当叛军以为城内守卫空虚、捡了大便宜时,城外山坳突然出现骑兵包抄。
长弓如满月,将逃路围成铜墙铁壁。
前来夜袭的叛军小头目只看了一眼山坳骑兵肩头的鹰头甲,便认出这是北境陈良玉麾下的鹰头军。
陈良玉也盯上这批军械了?
中了她的计!
景明立一杆长枪在前,喊道:“尔等叛贼,缴械不杀!”
不多时,两千叛军的兵刃便相继丢在脚下,降了。
景明将他们的兵刃连同从城里运出来那批尽数收缴了,马车拉着,他没敢从苍城城中借道,打算自城外绕行一段路往肃州去。
他叫底下一士卒去唤岳正阳,令苍城守军把捆了的降军押解,待天亮交给城阳伯岳惇处置。
车马绕过苍城,往北行不远,岳正阳便快马追了上来。
他方才想明白今夜是怎么一回事,喘嘘摸了把后脑勺,下马攥住景明的马辔头,央求道:“景将军,你带我一起回北境吧,我爹会打死我的!”
还不待景明回答,城中已亮起火把,星火伴着马蹄声直通向城门外。
“逆子!”
一浑厚声音,字正腔圆。
岳正阳浑身一凛,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爹。”
城阳伯岳惇驱马绕过岳正阳,拦下景明,身后兵卒紧跟着拔刀围上来。
岳惇道:“景副将,这么做事不厚道吧?”
时至日旦,城廓的墙垣与屋脊顶都积了霜,群山在浓云下若隐若现。
陈良玉恐有疏失,披了厚重的氅衣在祁连道隘口等景明的消息。远远地,见背了军旗的信卒一人一马往肃州急奔,便知道这批兵械叫人拦下了。
等闲人景明应付得来,能连人带兵叫人扣下,只能是城阳伯岳惇亲自来了。
她翻身上马,赶往苍城。
苍城城楼上的油毡火把在日旦的风中明灭不定,城门外的石板路泛着寒凉的光,城中传来阵阵呜咽,似流水,又似长风。
陈良玉进城未遭阻拦。
玉狮子前蹄踏进城门口,抬眼便见甬道陈列一张粗条凳,岳正阳被剥去盔甲,浑身只剩单衣,人趴在那,口齿勒着布条,手脚被粗麻绳牢牢捆在条凳上。一士卒竖了根碗口粗细的军杖,朝岳正阳臀部一杖一杖打下去。
原来朦胧听到的呜咽声并非流水、长风,是从岳正阳喉咙里发出来的。
“住手!”陈良玉勒马,喝止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