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忙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揭开盖子,匆匆吹了几下,递过去。
“喏,水。姐姐再吹给我听。”
天曦看着咎的举止,不禁莞尔。不过是个孩子。
果然,有颤颤的音调传出,仿佛清泉濯石,朗然悦耳。
“楚地女子果然多晓通音律,连这小小泥哨,也有这样韵致的调子,我今日算是见了。怪道前面的高台上那琴音动人呢。”
东方咎目光烁烁。天曦只笑不语。
灵儿将泥哨拿帕子拭了,递回来。
“公子也试试啊?”
咎拿起来,学着样子含进嘴里,勾着头,小心翼翼的吹两下,伴着气声,也有哨音传出。眼珠俏皮的左右转转,自己又笑起来。
天曦瞧着他顽皮灵精的神情,自卸去了生疏感觉,心里起了善意的暖。
于公公约摸下时辰,提醒道:
“世子爷,七公主,当回去了。太后娘娘还在前殿等着。”
咎回身,看看天曦,点头道:
“也好。”
天曦就同他出来。临出门,咎对着灵儿说:
“有空姐姐教教我那调子可好?”
“好啊,公子若喜欢,灵儿当然高兴。”
听得这话,东方咎便心满意足的去了。
当夜。
驿馆中。东方兄弟一床一榻,分头躺了。把白天见着的趣事,轮换了说。
比起东方咎的一只泥哨,还是哲太子的见闻更有意思些。
“王兄,那最后,这五公主被谁得了去?”
“西炎的三皇子。”
“他武功最强么?我不信,他能敌得过王兄你的功力?”
“咎儿淘气。我哪里去上台争亲了?”
“王兄为什么不去?嫌那五公主不够绝色?”
“咎儿,再胡说为兄可打你了。”
“呵呵,难道王兄还是喜欢咱们东桤哪位王公大臣家的千金?”
一个枕头飞来,东方咎机敏的抓在手里,嘻嘻笑着。虽不是一奶同胞,这两兄弟却也情同手足。
“咎儿,你心里,只想着那绝色的佳人么?”
“嗯?王兄说的是什么?”
“你可否想过,咱们东桤,有朝一日,能一统天下?”
东方咎一时沉默。哲太子便也不说话。又似是,在等什么。
“若你不坠青云志,我愿马革裹尸还。”
“咎儿!”
听到这句话自还带丝童音的弟弟口中说出,哲太子一时激动,翻身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双目闪闪发亮。
“王兄,你果真心图霸业吗?以东桤现在的国力,可保你几世荣华的。”
“咱们东方家世代为君,若只贪恋荣华,何来今日强盛?我既为东方子孙,又岂安于坐享其成?”
东方咎也缓缓坐起来,整一下袍领。
“王兄觉得,为英雄,何事最重要?”
“纵横沙场,开疆扩土!”
轻摇头。
“那么咎以为,何事最重要?”
“忠诚。”
哲太子一懔。
“咎儿,你不必——”
“皇伯和王父是一奶同胞,年轻时跟我们一般厚密无间。并肩为我东桤呕心沥血这些年,到老,却到如此猜忌疑虑,若不是念及东方家的人脉,恐怕,东桤已无我父子立锥之地了。”
东方哲眉头皱在一起。
他很清楚的知道,咎说的是事实。
东方平自齐王世子出世,不但收了东方泰的军权,连挂在其名下的几个虚职也借口易人。当初战功赫赫的齐王看似封侯袭爵,实则已被架空。
也幸得哲太子心宽明理,又一处长大,情分也深厚,咎才敢吐吐心中的郁结。
“王兄也不必为难。为东桤,为王兄所说的将来一统天下,咎自当肝脑涂地。只是若真有那一天,王兄能记得咎今日的心意,也就罢了。”
夜,归于沉寂。哲太子看着黑暗中安稳睡去的弟弟,心中辗转。
翌日。
楚皇后宫的草坪上,立起几座秋千架。雕了流云饰纹的乌木足有盘口粗,光鉴可人,直耸入云三丈有余。百年的软藤泡过、磨过,再添上上好的冰蚕丝结成绳索,自架上垂挂下来,底端穿过寸把厚刻了花纹的檀木板。架上用各色的鲜花堆砌装饰,花团锦簇。好一色贵族内眷的玩器。
秋千架的周围,楚威命人搭起遮阳的长棚,安排了美酒珍馐。各棚旁边的小炭炉上,笼扇里传来浓郁的粽香。太监宫女们来往穿梭,急急做着宴前的准备。
自辰时中,就有各国贵客相继来到。等东方兄弟到的时候,这整个场上,已经是宾客如云了。
先跟楚皇见过礼,还未及转身,北辰国的太子北都坎便大笑着凑过来。
“东方贤弟今儿可是来晚了!”
哲太子抖开折扇,遮在胸口轻压住衣襟,微微欠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