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曲(51)

王妃见她睡不舒服,便轻轻揽了她过来,汉王并未睁眼,却如清醒着一般,准确环上王妃的腰,埋首在她腹间,继续安睡。

她今日戴了青黑的幞头,内衬缝了一层厚软的狐皮,戴在头上,既避寒风,又可保暖。此时她躺下了,幞头便也摘下,放到一旁。她漆黑的发丝梳了个髻,只以发带缚着,并未插簪。

王妃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后脑勺,发丝束紧了,仍是平滑且柔软。殿下的头发尤其细,细了便柔顺,如她这人一般,总是柔软善良。

朝中大臣参了她那么多回,她却从未记过仇。滕王要置她于死地,方令李寿起兵之时,打出汉王的名义,逼朝廷杀了汉王来祭旗,事情查清以后,她固然气愤,气愤过一阵,便也看开了,滕王就关在天牢中,落魄至极,她心中记得这事,不会原谅,但也不去落井下石。

汉王迷迷糊糊地唤了声阿瑶,抓住她的手腕下移,将她手心放到她后颈上,王妃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与留恋,她顺着汉王的意,在她后颈轻抚两下,汉王便沉睡起来。

到府中时,汉王仍是未醒。

王妃看了看时辰,若是再让她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便唤了她起来。

汉王睡眼惺忪的,下了马车,跟在王妃身后,一面昏昏沉沉地走,一面揉眼睛。

晚膳还得过上一会儿,汉王入殿,偎到王妃身旁,随口问道:“你从前见过法如大师?”

“见过。”

汉王惊讶,王妃不是一直住在京外么?但她转念一想,兴许法如大师出京过,便道:“何时见的?那时他便如此厉害,名满天下了么?”

王妃笑了笑:“小时候见的,那时他默默无闻,还遁入空门不久,每日都要给寺后那片桃花林浇水。”桃树长成之后,并不需浇水,但那小沙弥不知,像照料养在花盆中的兰花那般,尽心照料桃林中每一棵桃树。

王妃说的小时候,自是法如小时候。

汉王却以为是王妃小时候,她听罢,粗略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便低头纠结起来。

还未等她想分明,王妃忽道:“殿下顽皮了一日,晚间当好好读书,平静心气。”

汉王惊讶,当即丢开了法如那事,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顽皮。”

王妃神色一沉:“染了满身花香回来,还不顽皮?”

那样多的梅花树,花团锦簇,一树挨着一树。在花间信步,不慎便要擦到枝头,自是少不得染上花香的。

这不能怪她,汉王委屈,欲再辩,抬头看到王妃神色不悦,她又气弱,只低声嘟哝:“好坏,又凶我。”

这般可怜的小模样,王妃几要弯起唇角,却又忍住了。

汉王幼年时进学,也是读过经纶典籍的。其中不少,她还会背。但她志不在此,且典籍又不有趣,开府之后,便没再碰过。

晚间,寝殿外间点了灯,汉王端坐在坐榻上,身前书案上,端端正正地摊着一本书。汉王看了没几行,思绪便飘开了。

不远处窗下,王妃正在为汉王做春衫。

这是王妃替她缝制的第一件衣衫,汉王心中盼着,恨不得立即就能穿上。她目光自书上移开,偷偷地看向王妃。

王妃低着头,手中拿了针线,针线在布料上穿过,缝制出衣衫的雏形。

汉王想起年幼时候,母亲也会坐在窗下,有时就着微弱的灯光,有时开着窗,窗外是满庭繁花,她在映着那些繁花,一针一线地逢一件衣袍。

母亲是闺阁女子,针线女红,自是娴熟,但她没想到,王妃也会。她总觉得王妃温柔,但这温柔显然与闺阁女子的温柔不同,她气度高华,恬淡自然,仿佛与这世间皆不相融,超然于俗物之外。

汉王看得入迷,王妃忽然抬头,看过来,二人目光交汇,汉王一惊,连忙低头,做出刻苦攻读的架势。

连装都装得不像,那一页书,整晚下来,便未翻过。

王妃淡淡一笑,也不戳破,由了她去。

史书无趣,不多久,汉王又游开神去,悄悄地看王妃。

母亲的那身衣袍,是替君父做的,那时阿爹已不大来看她们了。母亲做好的衣袍,从初春放到孟夏,依旧还在寝殿的柜中。母亲却并不意外,也不失望,仿佛早就料到是这般境况。她那时不解,既明知是白费功夫,又何必辛劳一场。

母亲说:“但凡有心的女子,总会想那人身上有一两样亲手做的物件。他不要,于我,却是宽慰。”

汉王想起这话,心口热热,眼睛也随之明亮起来。

她站起身来,缓步过去,王妃见她过来,便将针线放到一旁几上,携了汉王的手,将她带到身侧:“殿下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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