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193)

眼下见宫人匆匆而来,夏侯沛便知,定有什么要紧事。不然,秦氏也不会来找她。

她猜的没错,确实是要紧事。宫人言语含糊,不能明言,只请皇帝往东宫一叙。

夏侯沛一忖,便同宫人一道过去。

秦沅未册后,还居东宫,宫人也只称她太子妃。

如此,确实别扭。可太后不论册不册,都是太后,太子妃便不一定了,万一皇帝另有她位安置呢?

走到东宫,只见里头秩序井然,与她居太子位时并无差别。

她暗暗点头,往里走去,秦沅等得有些着急,见她来,微微地吁出口气,先上前见了一礼:“妾拜见圣人。”

夏侯沛颔首:“免礼。”看周围都是秦氏心腹,便开门见山道,“你唤我来有什么要紧事。”

“是有一件事,非圣人不能决。”秦氏肃穆道。

夏侯沛见此,也是精光一闪。

秦氏朝四下打了个眼色,殿中诸人都退了下去。

待到殿中无人,秦氏方道:“晋王要反。”

夏侯沛没有一点震惊,只淡淡问:“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秦氏见此,便知圣人心有成算,详细禀道:“是晋王妃来说与我,令我禀圣人,以免晋王作乱,祸及生灵。”

果然如此。夏侯沛嗯了一声。

“她不会骗我,既然来说,定有十足把握,圣人可有什么计较?”秦氏问道。

夏侯沛安然一笑:“计较自是有的,只是就不与你相干了。”

秦氏眉间隐忧。

夏侯沛轻笑,看着她,道:“只是有一点你尽可放心,当日说好的事,如今依然作数,我会令人暗地护着周氏。”

秦氏顿时就安下心,极为真诚地与她道谢,见夏侯沛长身玉立,眉目清朗,那眼中明澈无伪,极为坦然,她不由道:“圣人是君子,必会恪守诺言。”

夏侯沛摇了摇头,君子喻于义,她算什么君子,就算有人觉得是,也只是她装出来的罢了。

得知此事,夏侯沛并未多留,自回去了。

秦沅送她到宫外,一见她走远,便立即回身,往东宫的小花园走去。

周氏坐在一棵柏树下,听到脚步声,她像是知道来的是谁,仍旧背对着,开口道:“禀与陛下了?”

秦氏并未说话,待走到她面前,方道:“圣人已知道了。”

周氏微笑,显得松了口气。

秦氏看着她,道:“你是晋王妃,此事败露,晋王多半伏诛,你又如何脱身?”

周氏闻言,轻笑出声:“阿沅,我从未想过脱罪。圣人迟迟未册封你,我总担心是你们生了什么嫌隙,无意得知了此事,我便想,让你将这事说与圣人,你就立了一大功,如此,有什么嫌隙,圣人也不会再怪罪你了。”

她真的一点都没想过晋王阴谋败露,她会如何,是一并伏诛,还是没为官奴,亦或流放边陲。现在秦沅提起来,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想过要脱罪。

“你……”秦沅恼怒,气她如此不在乎自己生死。

周氏喟然,她看着秦沅,眼神始终都是温柔的:“从嫁给晋王那日起,我就没有奢望过能有善终。”所以,赐婚的诏书下来,她便开始躲着秦沅,怕她被自己牵累,怕真到那一日,她为自己来回奔波,终也陷入进去。

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再无可期待之事,怎么能让她的阿沅在她的余生中,想她念她,难过一时,总好过心伤一世吧。于是她狠心将她推开,推说怕晋王知道她们的情意,会嫌弃与她。阿沅果然伤心,也果然对她显出了怨恨的神色。她的心,让那个满含怨恨与伤痛的眼神伤得千疮百孔,却也松了口气。

多年过去,没想到她嫁给了圣人,成了她的弟妹,似乎也真的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依恋她了。

如此,也好。

秦氏被她轻描淡写的话气得够呛,怒气大盛之下,冷笑道:“看来,三嫂早知阿兄野心,还想与他同生共死。”

心口骤然钻痛,周氏皱了下眉头,她不会去计较秦沅的刻薄,只是微微喘了口气,缓解胸口无法疏解的难受。她恳求道:“我没别的愿望,只有一件,我父我母都是清白之人,来日若陛下行株连之罪,只求你,能为我的父母说一句话。”

她好像已经做好了慨然赴死的准备,只想着她的父母,不想她自己,也不想她。大约那么多年过去,她们曾经深似海的情意都已荡然无存了吧,所以,她没有想过她若死了,她会痛不欲生,又或者,她已不在乎她是否会心疼难过。

秦沅觉得,自己做的一切当真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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