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房间又一下子恢复了安静，楼层很高，窗外也没什么声音，热闹突然转变为寂静，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空气，衬的房间里冷清清的，有点凄凉。

程之扬突然有点落寞。

她没来由的想起了那个女人。

她走的时候，程家布置的葬礼异常隆重，前来吊唁的宾客不绝如缕，人们胸口的白色纸花在微风里飘摇，像是六月的飞雪，程之扬遍体生寒。她抬起头，看着人们嘴唇开合，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后来，父亲身边就多了一个女人。

“程之扬，叫妈。”

死也不。

*

“程小姐？”

“我不叫！”

“嗯？你说……不叫什么？”

程之扬一哆嗦，回过神来，她现在不用装了，她的脸色是真的一片惨白，甚至还沁着些细微冷汗。

“没、没什么……”程之扬扯了个笑容，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的晃眼的男人。“您是……”

郑院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脸失魂落魄的程之扬，他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程小姐你好，我是上院的院长郑时匀。”

吓尿了，还好面前这个老头子不是沈医生。

这心声若是让郑院长听到，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也得交代在这。

啥玩意？……院长？

“啊……您好……”程之扬吐完槽，心里泛起了嘀咕，院长？不会又进错屋了一个吧？

“我代表院方对程小姐表示慰问，不知道程小姐身体恢复的如何了？”郑时匀和程之扬虚握了一下双手，便松开了，冲着身后摆摆手。一个小护士将果篮和花束放在了程之扬床头。

“给我？”程之扬有些讶异，可想到没多久前被人套脖子上又撸下去的那个“质量堪忧”的花圈，她缩了缩脖子。“您……确定是我吗……”

郑院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刚刚是记着朋友们搞错了房间，他们是去采访公交车上与歹徒搏斗的一位女士，让程小姐受惊了……”

是啊，吓死宝宝了。

看程之扬依然满腹疑云，郑院这才缓缓开口，将昨天小护士已经和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依旧是加了不少料。

听郑院的意思，昨天如果不是沈医生“英勇相救”，她昨晚就交代在酒吧了。

也、也不至于吧……

程之扬是什么人精，她第一时间就明白了郑院的意思，大意就是：

为了给你治病，我们院医生不惜违纪，但是，我们不仅不要你千恩万谢，还来给你送温暖，还免你医药费，甚至以后你来上院看病医药费五折，所以，你做人不能没良心吧？我们这的医生这么好，你也是个文化人，就不要把这事情抖落出去了，对医院对医生都不好，嗯？

程之扬正色。“沈医生人呢？她怎么没过来。”她话音刚落，就看见郑院的眼镜后面闪过一丝狡色。

“沈医生是我们院这一批的出国访问学者，她已经动身去国外学习考察了，昨天也是因为要庆祝这事，否则她是不会去酒吧那种地方的。”言下之意，就是就算你要追究，已经人去楼空，查无此人。

程之扬这一瞬间其实是失望多一些的，怎么就走了呢？不过这件事她也没办法，她本来也不是那种拿了人家的，还要和医院撕逼争赔偿的碰瓷女。

然而，程之扬看到在郑院身后，不久前才与自己攀谈过的小护士一脸匪夷所思，宛如白天见鬼的神情，心下就是一喜。

这事吧……八成有猫腻。

“郑院长您太客气了，还带水果，这怎么好意思，是我应该谢谢您和您院的医生才是，多亏贵院医生热心，也是您领导有方，我才能健健康康坐在这和您说话，等我出了院，得给医院和医生送锦旗呀！”

这话一说，郑院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是一缓，程之扬心中了然。

“程小姐哪里话，我们这一行的，再怎么说也得对得起身上这件白褂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程小姐您见死不救的！”

“真的太感谢您和贵院了，不过我感觉还有点虚，能不能再在医院里多注意上几天？”

“这没问题。”郑院满口答应下来，那样子，就差再加上一句，“欢迎你再次光临”了。

二人又打了几轮太极，郑院这才离开，程之扬把小护士招呼到身边，“私立医院就是待遇好，看来你们这都有机会公费出国旅游呀！”

“哪个哪啊！”小护士“嗐”了一声，“这还是头一遭，以前从来没听说还有出国访问的好事，真奇怪，沈医生要出国么？我压根就不知道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