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驼[穿书](340)

碧海一向冷清,根本没有任何妖灵。

蛇山多好,那比碧海热闹多了,郁溯回去了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木神这般想着,却仍忍不住将送走郁溯的日子一拖再拖。

她甚至不曾告诉郁溯,蛇山早已恢复如初。

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用力拉扯着她的理智,恨不得大声呐喊,以此向她宣布——我就是想留下那只小鸟,你不准将她送走。

这样的挣扎,愈渐扭曲了画境之中所有的景象。

忽然之间,碧海于那骤雨之中卷起层层海浪,似天神降罚一般,久久不曾停歇。

那一刻,每一个入境之人似都能感觉到那一瞬木神心底不曾言说的执念。

可下一秒,一切终又归于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幽砚轻声说出了那句扶桑没敢说出口的话语:“仙神是不可与妖魔相恋的。”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似是随风去向了天边。

翳鸟自远方飞来,落在了有木神翘首以盼的岸边。

她化作人形,背起双手,踩着那细碎的海沙,一步一步走向了眼前的木神。

她的眼里,满满都是那位神灵的身影。

不止是今日,还有过去那三百多年里的每一个日夜——翳鸟郁溯早已将木神句芒刻入自己的眉间心上。

木神眼底闪过一丝好奇,她浅笑着望向郁溯,轻声问道:“今日身后藏了什么?”

这只小鸟啊,总是喜欢将那些从人间带回的礼物放于身后藏着掖着,这般神神秘秘,仿佛千里迢迢带了回来,并非为了送她似的。

“你猜!”

“上次提过的枣泥糕?”

“不对!”郁溯摇了摇头。

“人间的脂粉还是首饰?”

“也不对!”郁溯又摇了摇头。

木神猜不到了,一时无奈地笑了笑:“不要为难我了。”

郁溯一时低下眉眼,不自觉抿了抿唇,脸颊不自觉微微泛起红晕,好半天才自身后拿出了偷藏之物。

那是一张绢帕。

绢帕之上,绣着只五彩的鸟儿,栖息于绿色的藤枝之上。

“我……偷偷绣了许久,不知重来了多少次,这绣出了这样一张。”郁溯说着,抬眼怯怯望向了木神。

她想,她应能明白。

毕竟她曾与她说过,人间女子含蓄,表达爱意之时,总爱将自己亲手做的绣品赠予那心仪之人。

为了这一天,郁溯已鼓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原以为能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回应,却不料换来的只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那一日,郁溯拿出了三百年来,木神唯一没有接过的礼物。

郁溯站在海岸边上,海风吹得她脸颊生冷,所有笑意都在那静默之中,一寸一寸,缓缓散去。

有那么一瞬间,亦秋不由得抿住了双唇,止不住将幽砚的手握得更紧了。

她害怕这样的沉默,就像害怕看见相爱之人不敢相守。

可这一切,到底还是发生了。

长久的静默过后,木神有些恍惚地上前两步,轻声问道:“我已将蛇山恢复如初,你说你想要一个家,如今……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

“回去属于你的地方。”

郁溯静静低垂着眉眼,似是愣了许久,指尖绢帕不由得随风而去,落入身后的碧海,无人回身捡起,就这样缓缓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她再次抬眼之时,眸中已满是泪痕。

“这里容不下我了,是吗?”

“你随时都可以来看……”

郁溯打断了木神的话语:“你在赶我走,是吗?”

短暂沉默后,木神低声说道:“这里是天界,你本也不应在此久留。”

“你赶我走,就是因为这个?”

“木神大人,你难道就这么不想面对……我对你的心意?”

郁溯不禁红着双眼,上前追问道,“它有这么不堪吗?”

“不是……”木神不自觉后退半步,眼底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慌乱。

她望向郁溯,轻声说道:“不应是我,你心之所向,是谁都不应是我……”

不知过了多久,郁溯才轻声说道:“可偏偏,除了你,就再没有旁人了。”

她说,她曾于火海中痛苦绝望,痛失所有之时,谁救了她,谁便是无尽黑暗中,她唯一能够抓住的光。

她的命是木神给的,可若只是命,倒也罢了。

但那不只是一条性命,还有一颗心,一颗险些在火海中停止跳动的心。

她曾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向那缕光靠近,生怕一不小心便会受到厌恶。

可那位神灵,是多么温柔。

神灵接纳了她的所有,这让她一次又一次地以为,原来她们之间的距离,并不似她所想的那般遥远。

“草木尽枯之时,是你给予了我活下去的理由,我愿将你视做天地间唯一的渴求……你缘何能够只将我当做芸芸众生中应度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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