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吻绛唇+番外(25)

作者:长湦 阅读记录

参拜声与行礼声同时响起,陆卿婵的身躯不自觉地便行完了整套礼仪,直到一声尚且稚嫩的“免礼”传到耳边,她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来人不是太后,而是皇帝。

幼帝年少,如今也不过十四岁。

黑色的礼服厚重,快要将他的肩头压垮。

照理说天颜是不能直视的,但在场的人鲜有守住这条规矩的。

皇帝每次出席典礼都带着冕旒,那张面孔隐匿在珠玉之后,连近臣都记不清皇帝的面容,他这是第一次没有带冕旒,明晃晃地将面目坦露出来。

还是个小孩子。

陆卿婵禁不住地这般想,可下一瞬她的注意力就全被皇帝身边的人夺走。

柳乂持重俊美,默然地陪在皇帝的侧旁。

皇帝进殿时,连长公主都勉强地站起身行礼,然而柳乂却只是安静地立着,宛若未出鞘的长剑,即便一言不发,气势也强得令人生畏。

陆卿婵虽在长公主身边做事,但从未接触过机要,连对朝中的局势也知之甚少。

她竭力地保持面上的平静,心底却满是骇然。

三年前,先帝留下的最后一位顾命大臣张商病逝,权柄便彻底地落到了太后一党的手里,陆卿婵的父亲也正是因此垮的台。

她父亲是张商的学生,也是张商的党人。

没有张商,便没有她父亲。

柳乂却不同,河东柳氏是地方豪族,向来不淌浑水,无论哪方掌权都能自处。

陆卿婵收回视线,心房怦怦直跳,比她方才被柳乂握住手时还要紧张。

皇帝在首席落座,轻声地说了祝词后便没再开口。

太后的容色微微僵着,长公主亦有些怔忪,甚至连成德节度使段明朔的笑意都未达眼底。

在座的所有人都心事重重,所幸歌舞甚佳,才将宴席的氛围显得没那么尴尬。

弦乐声悦耳,歌女身上的红色轻纱如同赤色霞光,陆卿婵看着那飘忽的披帛,猛地回想起三日前傍晚的事情。

封路的缘由至今未有定论,朝廷似乎是有意将此事压下去。

她忽然想起还有谁住在那个区域了,是位五经博士,名唤韩让,专门为长公主讲《尚书》的。

课讲得不好,人倒是耿直。

长公主偶尔会跟她讲起,因陆卿婵讲的是《女尚书》,讲得也不好。

这个人出身寒微,却曾在柳乂兄长的府中任职过。

照理来说,与柳乂也应是认识的。

而那日封路时,柳乂也是唯一一位直接过路的人。

这一桩桩事像珠子似的被线穿起来,尽管陆卿婵于政事懵懂,却也意识到此次节使纷纷入朝绝不简单。

但她没来得及多想,酒过三巡时,长公主就以陆卿婵身体不适的缘由,令侍从送她先回府。

陆卿婵知道轻重,柔声行礼退下。

她身份低微,本就不是打眼的人物,唯有在向柳乂道别时,他的视线落了过来。

*

陆卿婵回府以后便好好地沐浴、休息了一番,劳累许久的心神终于能放空,她什么也不愿多想,倒头就睡在了床榻上。

锦被柔软,她的身子都要彻底地陷下去。

陆卿婵一直睡到月色澄明时,赵崇披星而归,一回来就先来找她。

“你与我好好说道说道,”赵崇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你在河东时,与柳乂的关系到底如何?他又与皇帝、晋王的关系如何?”

陆卿婵身着宽松的软袍,绞着头发说道:“夜色已深,有什么话不妨明日再说,免得让人误会。”

她睡着的时候头发没有干透,现今还有些潮湿。

赵崇被她气笑了:“误会?还有谁能误会?你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回来的妻!”

陆卿婵不过淡漠地看他一眼,赵崇就好像被点了火一样。

恪守整日的礼节,在无人的静夜里只会化作傲慢和暴怒,本性再无法被压抑。

“你别当我在和你扯什么情情爱爱,陆卿婵。”赵崇厉色道,“我现今和你谈的是国事!是政事!”

他正发着脾气,突然窥见陆卿婵细白腕间的一抹红痕。

赵崇神情古怪,猛地攥住她的腕子问道:“陆卿婵,你这手怎么了?”

第十三章

陆卿婵淡然地说道:“偶然被烫到了。”

“我这等破落户,能与柳乂有什么关系?”她的眼眸都未抬起,“而且那时我一介未出阁的女儿家,怎能接触到政事?”

她慢声说道:“更何况晋王深入简出,我连他这个人都没见过几回。”

陆卿婵神情坦荡,倒叫赵崇挑不出错处。

他松开她的手腕,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当真吗?你脚受伤的时候,柳乂还抱着你看灯会呢。”

明明不过是一件琐碎的旧事,赵崇也不知怎的,接二连三地提起,她不愿回想旧事,他却一次次地来揭她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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