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春风(154)
关若棠也道:“就是,让他们闹去吧,等我们走了,看他们带能闹什么。”
姜玺看着兄妹俩:“你们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走?这里是你们家,我看谁能逼你们走。”
“不,我有错。”
关若飞低声道,“若非我在大年三十不告而别,把祖母气得不轻,祖母也不知道后面一动怒便……是我,是我害了祖母。”
“哥哥,你这个算什么?我才是大错特错。”关若棠笑得讽刺而凄怆,“听说那个刺杀爹爹我的刺客是个戏子,正是用我送他的手镯将爹爹骗出了大营,是我害了爹爹!”
姜玺没有说话。
说不出口。
是我害了你们。
是我骄纵任性,自以为是。
是我天真狂妄,鼠目寸光。
姜玺沉默地看着二人,半晌道:“带我去见外祖母。”
关老夫人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望着床顶,嘴角歪斜,被扶起来后亦说不了话,只有喉咙里“嗬嗬”作响。
老嬷嬷是少数怎么谴也谴不走的下人,她在给关老夫人喂粥。
喂一口,溢半口,粥与口涎一起往外淌。
关若棠看见这样的景象就想哭。
老夫人最爱洁净体面的。
姜玺在窗外沉默地看着。
他没有进去。
以他现在的样子,进去只不过陡惹老夫人难过——如果老夫人还知道难过的话。
他看着老夫人现在的模样,眼前出现的却是老夫人从前的样子,满面慈笑,满头珠翠,杵着一把镶满珠宝的御赐龙头杖,说一不二,威风八面。
从前那个世界明明那么好,他到底是怎么样一手把它丧送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姜玺转身,带着兄妹俩去柴房找绳子。
关若棠问找绳子干嘛。
姜玺没有回答,抬手在她后颈切了一记手刀。
关若棠软绵绵晕倒,姜玺把她扶好,捆在椅子上。
“!!”关若飞,“这是做什么?”
“受了这么多日的冤枉气,你咽得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出口气,把领头的绑去官府,告他一个滋事扰民侵犯民宅?”
关若飞犹豫:“可万一事情闹大……”
“管他呢,就是要闹大,父皇才会镇压这帮乱民。”姜玺道,“反正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今天非给他们一点教训不可。再说周涛带着羽林卫在外头呢,不会眼看着我们出事,你走不走?”
关若飞狠狠一咬牙:“走!”
这么多天,他也确实受够了!
他拿起绳子,刚走到门口,脖颈上就同样挨了一下。
他迟钝地转过头去:“殿下你……”
“没办法,不用这招,想捆你会有点费事。”
姜玺扶住他,声音很低沉。
“这里是你们的家,你们哪里也不用去。”
这是关若飞晕过去之前,最后听到的话。
*
国公府门外,已是闹得不可开交。
京兆府早已把此地列为重点巡逻对象,时刻有人盯着,姜玺到来引起骚动,徐笃之立刻带着人过来控制场面。
百姓的怒火在姜玺被拉进大门之后达到顶点,撞门的有之,往院内砸石头扔东西的有之。
更多的人在破口大骂。
徐笃之在人群中来回奔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慑之以威,但群情依旧如沸,徐笃之焦头烂额。
近来的局势可以称之为诡异。
自从太子入狱、贵妃禁足之后,北疆又传来了关山被刺的消息,如日中天的关家明显有倾倒之势。
京中之人,无论朝野,皆惯于见风使舵。
单是百姓出于一时义愤,闹不了这么大,也闹不了这么久,是一些有心人想要浑水摸鱼,所以故意煽风点火,且不想这把火熄下去。
倒了一个关家,能喂饱多少家族。
又有哪个家族,不想取而代之?
但这些人隐于百姓身后,就像一滴水隐于大海,很难抓到把柄。
而且完全可以想象,这种人不止一个两个,京中有点本事的,大约都想来分一杯羹。
这些日子他已经查出点蛛丝马迹,却被府尹按下不报。
府尹语重心长道:“笃之,此事牵连甚广,你我查不起。”
徐笃之无奈。
十年寒窗,聆尽圣人之训,哪个读书出仕之人不想安天下顺万民?可现实便是如此,缚手缚脚,即便心有抱负,也无法施展。
府尹还道:“笃之,你如此年轻便已是少尹,前途不可限量,莫要轻易冒险。在官场之中,切忌冒进,本府倚老卖老,赠你一字记之为‘稳’。记住了,一切只要稳住,保你平步青云,稳步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