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三千里/斩春+番外(242)

作者:南有檵木 阅读记录

“兄长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

“方才那二人看着不像买主,是做什么的?”

“是来相看的刷印师傅。”

“年轻的那个?”

“兄长好眼力。”

汪掌柜担忧道:“年轻倒是好,有精力,也经劳苦,就怕性子浮躁不安定。”

胥姜这铺子,活儿虽不少,可买卖却冷清,太年轻也不知性子耐不耐得住。竹春和红锄原都好,只是一个才大留不住,一个家中有病母,倒是怪可惜。

“兄长别担心,我瞧着这倒是个稳重的。且我已同他说定,一旦结契,至少要在书肆帮三年,他也答应了。”

“如此倒周到。”听闻签了三年,汪掌柜也放心了,又好奇问道:“你开他多少月钱?”

“五千。”

“多少?”

“五千钱。”

“五千!”汪掌柜两颗眼珠子差点摔出来,随后叫道:“我那米铺不如别开了,来你与你帮工罢!”

胥姜闻言大笑出声,随后与他细细盘算,“这个价不贵,刊书、坐店、外加打理肆中的各类杂事,一人顶几个人的活儿,当得起这份价钱。”

“说来也是。”汪掌柜想想胥姜年前刻板、刊印的活计的确不轻松,虽说五千价贵,可真要给他这些钱让他来做,他也做不来。

术业有专攻,这坟典行的手艺,都是细致活儿,看的是手上功夫,没个年头练不出来,价贵得也有理。

“都不容易啊。”汪掌柜又叹:“但愿这人能留住。”

胥姜想着梁墨那双清亮的眸子,心道:这人年纪虽轻,却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所求为何,所忧为何。她这书肆,留下他的不是钱,而是求学之心。

她笑道:“应该会的。”

第二日,胥姜开门,梁墨已等在门外,她一愣,问道:“什么时辰到的?”

“辰时。”

胥姜见他脸被冻得有些发青,忙让他进屋,“都怪我糊涂,忘了告诉你上工时辰。我们书肆巳时开门,今后巳时之前来上工便可。”

梁墨点头。

胥姜见他都被冻木了,连忙给他冲了碗葛粉,让他吃了暖暖身子。待他缓过神来,胥姜才领着他熟悉肆中事务。

经过一日相处,胥姜也算将梁墨的底子摸了个七七八八。其长处是善工艺,勤奋好学,沉静专注,心思敏捷。其短处是不通诗书,不善丹青,于修注、修补一事上,暂无助益。

不过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教。

打样前,两人归置肆中书册,今日又找来不少学生来问《蒙学新集》,胥姜打算与梁墨正式签下聘书后,再着手刊印。

“第一日上工,觉得如何?”

梁墨找着序号,将手中书籍分门别类地放回原位,随后拍了拍手,说道:“还好,事情虽然繁杂,可却能学到许多东西。”

比如了解书籍类目,如何排序、编号,又比如学习鉴定字画年份,所用颜料,还看胥姜修注古籍,裱褙字画。

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位东家,虽是位女子,却博闻强记,见多识广,远强过许多男子,轻视不得。

同时他又觉得惭愧,自己虽刷印功夫还过得去,于其它技艺上却逊色许多。

他得早日上手,要不然这五千月钱他拿着心虚。

“东家何时教我?”

“莫要着急,时日还长,一步一步的来,一样一样的学。”

“东家学了多少年?”

胥姜算了算,“东拼西凑,勉强算十八年吧。”

十八年?梁墨暗暗吃惊。

想他十岁拜师至今已有七年,近日他时常觉得比起师父,自己虽有所欠缺,却也算小有所成,可如今才发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与胥姜比较起来,他学的时日不够久,会的技艺不够多,更不够精。若胥姜是山是海,他不过是座小丘,是条溪流,竟还敢洋洋自得、沾沾自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难怪今晨师父送他出门时,叮嘱他要虚心求教,莫要轻看这份活计,否则不光是丢了他的脸,更是丢了师父的脸。

他正色道:“东家,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胥姜满脸疑惑,这小孩突如其来发什么愿?

胥姜常赞叹于陆稹、胡煦等人之天分,何曾想过自己在他人眼中亦是人杰。

儿时,胥渊常说她是蠢材,天分有损,只能以人力来弥补,所以一日不歇地教导她,督促她,训诫她。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如今所掌握的技艺,皆是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由生疏精进至贯通。

为此她挨过不少骂,流过不少泪,挑破不少血泡,最终淬出一个个茧,一道道疤,和一双结实的手。

在胥渊过世后,世事代替他,以风霜雪雨,以人情冷暖,以天高地迥,以无穷宇宙,将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劈刻成一道坚硬的疤。得使她最终,长践川途三千里,一朝安家槐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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