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三千里/斩春+番外(537)

作者:南有檵木 阅读记录

“还说没事!”老段方才替他解衣时,发现他身上好几处伤都绷裂渗血,他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怒道:“再强撑,你也就只能剩张嘴回去了。”

别的都化成灰化成土,就嘴还硬着。

楼云春看他一眼,他又讪讪地闭了嘴,正好医僧到了,他连忙将医僧请进来给楼云春看伤。

医僧检查楼云春的伤势后,告知伤势并无大碍,倒是内里劳损太过,需得多加调养。

待医僧给楼云春换完药后,嘱咐楼云春先歇息,随后让老段跟他去抓药。武僧将人安顿好后,清退旁人,自己也跟着告退了。

身旁骤然沉寂,楼云春被倦意裹挟,很快便坠入迷梦。

他梦见自己于雪夜之中,逐条街巷寻找胥姜,可每条街巷都找遍了,他也没见到她。他心似火焚,风雪扑打在他脸上,他却并不觉得冷。

终于,在他折回书肆后,在门前看到了蹲在门口的她。

他满腔担忧化为恼怒,正要质问她乱跑去何处,却见她无助抬头,向来开朗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他心似针砭,忙蹲下身将她小心圈进怀里,柔声询问:“怎么了?”

她声音轻如落在枝头的雪花,一碰就要化,“我回不了家了。”

他心头大痛,将她裹紧,“不会的,我带你回家。”

可她却不断呢喃那一句,“我回不了家了。”

“别怕,我有钥匙,我带你回家。”他不住的安慰,替她擦干眼泪。

她怔怔地望着他。

他低头轻啄她的眉心,“我带你回家。”

她却摇了摇头,随即碎成满怀碎雪。

他惶然无措,伸手想将她留住,那碎雪却被狂风卷去,没入茫茫冷夜。他狂奔追去,却呛了满口风雪,魂魄仿佛要被刮裂,疼得他浑身颤抖。

忽地,一阵佛音自头顶响起,随后那人道:“施主,这是梦魇,你该醒了。”

楼云春猛地惊醒,呼吸如潮,满头细汗,他抬头看去,不期然对上一颗锃亮的光头。

他定了定神,随后沉道:“您方才诵的是《心经》。”

“阿弥陀佛,施主能闻心经,堪破迷障,尚不算晚。”此心经非彼《心经》。

楼云春气息平复,暗自将其打量了一番,才起身道:“多谢住持。”

和尚求问:“施主怎知贫僧是住持?”他分明着寻常僧服。

“若非主持,又怎能随意出入我的禅房。”

“倒是贫僧疏忽了。”

不是和尚疏忽,只是上位者习惯不被戒律所拘束,所以不在意罢了。

和尚道:“方见施主梦魇缠身,乃是心中三毒为患,不若在寺里多留几日,静心调理。”

三毒为‘贪嗔痴’,楼云春很清楚自己的病症,却无心留下调理疗愈,因解毒良药并不在寺中。

“主持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要务缠身,不好耽搁,还望主持见谅。”

“阿弥陀佛。”主持见他眼明心净,分明是知其症结所在,却不愿疗渡,所以也并不强求,“施主心神不大安定,过会儿贫僧让人送一炉檀香,给施主安神。”

“多谢。”楼云春朝他行了一个佛礼。

主持微笑回礼,随即起身告辞。

他走后,老段端着一碗药,一碗粥,还有两个素饼进来。

问道:“方才那位大师是谁?”

“寺里住持。”睡了一觉,楼云春精神好多了,披服起身,“所有人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受伤的兄弟也请医僧看了,都没有大碍。”

“辛苦他们了,后日便能到河西都督府,届时便能安心养伤了。”

长途跋涉近一月,想到马上就要到目的地,老段面上浮起一丝喜色,“终于要到了,这一路太不容易了。”随即想到战死的弟兄,那丝喜色顿时被沉痛所冲散。

寺院里传来晚课的诵经声,老段聆听许久,随后对楼云春说道:“大人,我想去给兄弟们点一盏长明灯。”

楼云春点头应允,“去吧。”

老段为楼云春摆饭,又盯着他把药喝了,才去自己禅房洗漱更衣,然后找了一个沙弥带路,往佛堂而去。

药味苦涩,可楼云春身上的石蜜早已化完,路上有卖糖的,他却从没捡过半颗。

他忍住口苦、心苦,待回京后再寻他那一味甘美。

待苦味消散,他伴着梵音动筷。

禅院清粥白馒头,梵音载渡菩提舟。生者佛前奉长明,引魂东归入京楼。

楼云春用完素斋,正欲更衣前往佛堂听经,禅房外便传来一名巡卫的叩问:“大人可醒着?”

“何事?”

“有个叫伊拉勒的西域商人拜访,说要见您。”

差点忘了,“快请他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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