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三千里/斩春+番外(598)

作者:南有檵木 阅读记录

柳眉眼睛酸涩,她拍着万夫人的背,在她耳边缓慢而又清楚地说道:“女儿,她是你的女儿。”

“女儿?女儿……女儿。”她一遍一遍地重复,探问,求证,最后才完整地说出来一句,“这是……我的女儿,我的……我的宝、贝。”

丫头在旁既惊又泪,对于胥姜的身份,她已猜个八九不离十,可真当亲见此场景,依旧惊讶唏嘘,更为此而心酸。

柳眉擦掉眼泪,耐心对溪芷说道:“她叫胥姜,我们都唤她阿姜。”

“胥、姜。”溪芷面庞被浸湿,“她姓……胥?”

一张脸浮现在溪芷眼前,随岁月不断变换着容貌,儿时、少年、青年,时笑、时恼、时悲,他在唤她,阿芷、绵存和溪芷。

他是……

“阿姜随她师父姓胥,她师父胥渊,也正是她的父亲。”

“胥渊……”回忆纷至沓来,溪芷的手微微发抖,“胥渊,折云。”

胥姜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在叫胥渊的名字,不禁皱了皱眉,随后又觉脸上传来痒意,便伸手抓了抓,却不想抓到一只手。

她一惊,随后猛地睁开了眼。

“夫人?”胥姜见到榻前坐着溪芷,一时有些发懵。

定睛一瞧,瞧见她满脸湿痕,忙坐起身,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对柳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柳眉道:“夫人要清醒了。”

胥姜一愣,忙望向溪芷的眼睛,却望见满眼惊惶。

“夫人!”胥姜察觉不对,忙握住她的手,不断安抚道:“夫人,别怕,你别怕,我在这儿。”

柳眉见势不对,也忙替万夫人拍背。

“胥渊,折云……”溪芷痛苦的叫着这两个名字,额头浸满汗珠,随后喃喃道:“我要去找他……他在外头等我。”

胥姜问道:“谁在外头?”

丫头哭着说道:“是老爷。”随后就要出去叫人,“我去叫老爷进来,以往夫人犯病,都是他哄好的。”

“别去!”胥姜叫住她,“别去。”

“折云,折云……我要去找他。”溪芷要起身,却被胥姜拉住。

看着她陷入虚实之界无法自拔,胥姜心头大痛,却强着忍泪水,硬起心肠捧着她的脸,说道:“夫人,你醒醒,你看着我。”

溪芷无措地将目光落在她脸上。

“等在外头的是万盛,万老爷,你的丈夫,不是胥渊。”胥姜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道:“一切都过去了,胥渊已经离开了。”

“离……开?”

“嗯,离开,离开人世。”

“离开人世。”溪芷忽然记起那是一个雨天,溪家人上门讨钱,同万盛说起胥渊的死讯。

说胥渊被打断双腿,不治而死,还让万盛放心,说她之念想已断,从此都会跟他安稳的过日子。

她盯着胥姜,呆怔道:“死了,他已经死了?”

“是死,也是解脱,脱离人世八苦。也是归去,归于天地,归于自然,归于太初。”胥姜擦掉她茫然跌落的眼泪,忍痛翻起那些回忆,将它们讲给溪芷听,“他走的时候,很平静,很安详。”

平静,安详。

当初,胥渊的死被溪家人描绘得惨烈,痛苦,她记得他们幸灾乐祸的语气,说他活该,说他遭了报应。那些恶毒之言,将她击得粉碎,让她恨不得就此寂灭。

过后便是痛悔交加,生不如死,直至疯魔。

如今却听得胥姜说,他走得平静、安详,刹那间,她那支离破碎的骨肉,慢慢拼凑起来,重新塑成人形。

胥姜微微一笑,松开她,转握住她的手,继续说道:“临走前一天,他让我给他做了最爱吃的烙饼,喝了最爱喝的松花酒,很是欢喜。”

“烙饼和……松花酒。”他们在山中那段日子,她便时常做烙饼给他吃,她吃得腻了发脾气,他却说只要与她在一起,便是吃一辈子也不怕腻。

他们还亲自酿松花酒,可酒还未成,便被迫分离。

“嗯,他全都吃完了。”胥姜学着胥渊的语气,说道:“吃完后他说,‘此生无憾矣’。”

溪芷盯着她,仿佛看到了胥渊说这话时的神情。

“他是在夜里走的,没叫我,隔天早晨我去看他,就像是睡着了。”

胥姜把胥渊的死说得很平常,就像只是在同溪芷谈论一个故人的远行。

“他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不办丧事,不立牌位,说‘生死气化,顺之自然。’”

“生死气化,顺之自然。”这句话陈放九载,随胥姜翻越千山万水,终于传入溪芷的耳朵,落进她心里。

“他老人家抛却凡尘,得了大自在,可我却总想他,记挂他。”

胥姜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她将腰牌塞在溪芷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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