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三千里/斩春+番外(619)

作者:南有檵木 阅读记录

“你说得对。”万盛愣神良久,“是我作茧自缚,累人累己。”

胥姜再压不住心头怒气,语气也没了恭敬,“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对母亲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话太重,也挑起了万盛的火气,“你什么意思?”

胥姜直直盯着他,“是,我感激你当年救她于水火,也理解你出于私心携恩求报,可你不该在得到之后,不珍惜她,尊重她,甚至是轻视她。”

万盛反驳,“我没有!”

“没有?你若珍惜她,就不会放纵她沉溺于虚幻,你若尊重她,也不会将她锁在深院隔绝于外世,你若认可她就不会把她当易碎的花瓶,而相信她能扛过这些风雨。”胥姜言辞犀利,甚至是带着一丝怨愤,“你有将她当成一个人么?”

“我……”万盛脸色惨白,胥姜的话犹如斧头劈开他的头颅,将他震得头眼发花。

“你钦慕于她的鲜活热烈,却恐惧她的鲜活热烈,你妄图占拥有它们,却又怕拥有它们,你以为只要抹掉它们,她就与你相配了。”胥姜讥讽道:“可真当如此,你却又不满足了,所以才顶着我师父的名头,懦弱又卑怯地占有。”

“就这般,你还敢说你是真心?”胥姜轻蔑道:“别侮辱‘真心’二字。”

万盛猛地起身,却不料空荡的袖摆带翻了茶盏,落了一地惊惶。

胥姜也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发热的头脑霎时冷静下来,她在心底给了自己两个嘴巴,暗骂自己又控制不住这犟脾气。

她深深吐出两口气,上前扶道:“是我放肆了,您没事吧。”

万盛狼狈地推开她,胸口剧烈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

守在外头的小厮听到动静,探头进来看了一眼,万盛递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他赶紧缩了回去,不敢再窥探。

外头雨越下越大,厅里却越来越静,无意间万盛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案桌上,随即定住。

胥姜跟随他的目光瞧去,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道:“那什么……这是母亲画的。”

万盛不由自主地走到那幅画面前,盯着那画呆看了许久,画上是厅外秋景,颜色是她一贯喜欢的张扬艳丽,他逐寸找寻,却并未在画中看到那抹身影。

他双眼骤然模糊,伸手去碰那火红的枫树,指尖却沾上湿红——那是未干的颜料。

胥姜见他流泪,心头暗道罪过,按说毕竟算长辈,自己方才那般咄咄逼人,是有些不妥。

“万叔,对不住,我这人性子一上来便不管不顾的……”

“你说得对。”他截过她的话,“是我自私、懦弱,才误了她这么多年。”

“您也护了她这么多年,往日恩怨对错,如今已难以分清,不如就此放下吧,好好过往后的日子。”胥姜想了想,委婉道:“您要学着信任母亲,一如她信任您。”

万盛微怔,“她信任我吗?”

“若不信任您,又怎会……”胥姜本想说,若不是溪芷信任他,又怎会被欺瞒这么多年?可见他当下这番模样,胥姜不敢再刺激他,捡了温和的话说道:“若不信任您,她也不会至今才清醒。”

见他有所触动,她补道:“若不是存了与您好好过日子的心,也不会有贞吉。”

若万盛磊落些、自励些,他与溪芷或许早已是另外一番模样,又怎会耽误至今?

想到儿子,万盛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胥姜继续道:“有时候您该同贞吉学学,他看似鲁直,实则拎得清。知道对于他、对于您、对于母亲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才会处处让着我。”

万清淼对胥姜的包容,除了出于秉性纯良外,更多的是对自己母亲的担忧和敬爱。

他赤诚坦率,双目无尘,所以能看穿迷雾下的真实,从而抓住最重要的东西。

胥姜在心头不大尊敬地想:万盛这么个愁肠百结,胆怯自卑的人,能生出这么个儿子,难说不是物极必反。

万盛将视线从画上挪到胥姜身上,胥姜被他看得心虚,却听他裂着嗓子吐出三个字:“多谢你。”

胥姜憋了憋,最后别扭道:“不用谢,我同贞吉一样,也只是为母亲。”

否则何必同他费这么多口舌?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母亲余生无忧,而自己也能安心回京,不再打搅他们过安稳日子。

她随后又拱手赔礼道:“方才言语有所冒犯,还望您别吃心,也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不吃心是假,真话总是刺耳刺心,可他怨不了她,他摇头叹道:“无妨,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胥姜绞着衣绦转开话头,问道:“您留下我只为了听我骂……呃,同我说这些?”

万盛只装作没听见她差点说溜嘴,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我是有事想同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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