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见明月(76)

作者:垂拱元年 阅读记录

郑孟华脸色煞白,心知在表哥心中,她已没有一丝位置了。

褚昉转身,一刻没再多留,先回璋和院拿了东西,往兰颐院去了。

他先是把匣子放在了陆鸢妆台上,审视片刻又觉太过刻意显眼,像是邀功一般,遂移去坐榻旁边的小几上,看了看,仍是不满意,放眼梭巡屋内陈设,企图找到一处不显得刻意邀功、却能让陆鸢很快注意到的地方。

最后选定陆鸢经常活动的茶案旁边,放在这里既显得随意顺手,又能使陆鸢在煮茶时一眼瞧见。

褚昉设想了一下,待会儿接回陆鸢,她一定会到茶案旁给他煮茶,顺理成章看见匣子,而后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

她会是什么神色?会有一点开心么?

还是会想起四年前那双骨匕?

褚昉皱了皱眉,为什么到处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恰在此时,家僮来禀:“陆家大人和公子请见。”

褚昉疑惑了一瞬,吩咐:“请到璋和院来。”

岳丈和大舅兄同时来了,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俸银数目参考唐代正/从二品官员的月俸,每月24千文,这里换算为24两。当然二品官的收入不止月俸,还有永业田、职分田、禄米等,杂七杂八加起来肯定不少,这里单纯指钱货收入。

第35章 他不和离 ◇

◎撕了和离书◎

这是陆敏之第一次踏进褚家大门, 第一次踏进璋和院,第一次被褚昉温润礼貌地请喝茶。

陆敏之神色有些凝重,盯着面前的茶案良久不语。

褚昉只好问:“岳丈和舅兄可是遇到了难事?”

陆敏之讪然一笑, 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说:“我们此次前来, 乃是为和离一事。”

褚昉呼吸一顿,目光沉了下来,“和离?”

陆敏之点头,笑容中带着歉意,“阿鸢她身子久不见好, 进门三年也未能诞下一儿半女, 幸得贤婿宽容,不仅没有半分责难,还劳心劳力为她治病,奈何她身子不争气,竟不见起色。她深觉羞愧, 不愿再耽搁贤婿, 本欲自请休书一封,但听闻,贤婿顾念她名声,愿意放她和离归家,我们实在感激不尽, 今日便为此事来,早些和离,贤婿早日另谋良配。”

陆敏之一口气说完来意, 笑容发僵, 见褚昉出奇地冷静, 心下有些慌。

自昨日听褚昉称了句“岳丈”, 他实是欢喜,本想再拖延一段,劝陆鸢仔细想想,奈何陆鸢主意大的很,状文与和离书均已写好,摆在他面前要他选。

他若不来递和离书,陆鸢就要去公堂递状文。

他刚升了官,不想因女儿和离一事和褚家结下梁子,再得罪一批人,只能硬着头皮来递和离书。

可褚昉的反应,为何并不像女儿所说的期待已久?

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陆敏之心中惴惴。

褚昉沉默不语,房中一时冷冷寂寂,窗外的鸟鸣尤其烦闹。

陆徹看向陆敏之,提醒道:“父亲,和离书呢?”

陆敏之恍然回神“哦”了声,掏出一封信递向褚昉,“贤婿且看看,若无不妥,签字盖印即可。另,终究是阿鸢未能尽到妻子本分,和离之后,赡养所费也不必提。”

陆父态度既微且卑,好像这桩姻缘走到和离一步全是陆家女的过错,褚家没有半点不当之处。

褚昉面如冷玉,辨不出任何情绪,拆信来看。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腔调,他甚至可以穿透字里行间,看到垂眼恭立、温顺娴婉的妻。

“自为君妇,承蒙关照,妾深感君恩,也曾怀意琴瑟相谐,与君白首,含饴弄孙,共享天伦。惜妾福薄,身染沉疴,子孙缘浅,累君至深,妾愧不堪言,夜不能寐,思虑再三,饮泪与君决,就此拜别,伏愿府君再觅佳人,良缘另许,千秋万岁,布施欢喜。”

每一字,每一句,都似要低到尘埃里去。仿佛他是天上的云,她是地上的泥,一阵狂风将他们短暂地卷融在了一起,风定之后,云归云,尘归尘。

褚昉冷勾了下唇角。

好一个“饮泪与君决”!

这一纸和离书,字字温柔,句句娴婉,可有一撇一捺是她真心?

她果真想过与他白首偕老,含饴弄孙?

果真为了子嗣夜不能寐,思虑再三?

这桩姻缘里,从头到尾,她都在骗他!

这纸和离书,一撇一捺,一字一句,都在扯谎!

她到现在还在骗他!

此刻的褚昉,像一尊冰雕的玉人,从内到外,从骨血到皮囊,都浸了寒霜。

明明是天气晴好的阳春三月,房内却骤然冷得瘆人。

陆家父兄不约而同咳了声。

陆敏之看看陆徹,示意他说句话,这么僵持下去,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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