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见明月(89)

作者:垂拱元年 阅读记录

自那次重创后,曹连彻底摒弃丝道,改行海路。

“小凌子,我与你阿娘,也可谓曾经茹毛饮血,其中艰辛,旁人不知,你是知道的,你阿繁兄此次能逃出生天,实属不易,要想翻身谈何容易,十年的息钱对他来说真的是雪上加霜啊。”曹连神色哀戚,叹声道。

陆鸢温声说:“我明白,此次动乱,大家都伤了元气,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回劲儿,我与表兄商定头两年不收息钱,为的也是给大家减些负担,而且,曹伯父行商这么多年,应该知晓,阿繁兄的息钱已算是商户中最低的了。”

“虽是最低的,但对你阿繁兄来说,仍是一笔重担啊。”曹连试图说服陆鸢松口。

陆鸢笑了笑,说:“曹伯父若觉息钱重,不如替阿繁兄一次性还清了债务?”

商人之家重利,亲兄弟明算账,男子成年之后即脱离父母自立门户,陆鸢募资时差人问过曹连的意愿,曹连没有出这份钱,说让次子自己来还。

曹连一听这话立即拉下脸来,哼了一声,“你比你阿娘可是差远了,眼里只有钱!”

陆鸢也不恼怒,回说:“这话不错,我自是比不得阿娘,却始终记着阿娘教诲,狼群之王不只是特权者,更是守护者,我若应了曹伯父所请,再有人来央求我免息,我允是不允?我是商队少主,怎能做损害商队利益之事?”

见曹连怒容不减,陆鸢好声说:“人言蝉不知雪坚,旁人只看见商贾披金戴玉、光鲜亮丽倒罢了,伯父是历过艰辛的,当明白这一分一毫无不是血汗钱。十年前那场祸事后,我阿公不惜重金培养商队护卫,伯父可知这次碎叶城被围,我们康氏商队折了多少护卫?五百个勇武男儿,死伤过三分之二,商队要负担的债务,不比阿繁兄轻巧。”

曹连又说:“这次西征,到底花销多少,还不是凭你那张嘴?谁知道你有没有中饱私囊!”

“一应花销皆有账目,也交有司核算过,曹伯父若有疑虑,只管告上官府,再核对一次。”陆鸢早就料到会有商户事后翻脸不认人,一切账务皆过了官府,虽然手续麻烦,花费也多些,但胜在有官府作保。

曹连哼了声,“你这是国公夫人做久了,也学会狐假虎威了,谁不知道这次领兵的是你夫君,圣上眼前的红人,谁敢去质疑什么?你们两口子狼狈为奸,趁人之危,谁又敢说个不字?”

他如此胡搅蛮缠,陆鸢自知再难说通,毕竟利益攸关,他又怎会推己及人,虑想别人的难处?

陆鸢不再白费口舌,只说:“曹伯父若果真有疑问,便去官府求个公道,若无真凭实据,还当慎言,侄女明白你一时口快,旁人可要当你污蔑朝廷命官了。”

陆鸢本是一番好意,怕他祸从口出,曹连却以为陆鸢狐假虎威,借夫家的权势震慑他,大为恼怒,高声吼道:“呵!这就护上了!威胁我是吗,行啊,你去告诉你夫君,说我污蔑他,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白眼狼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陆鸢颦眉,不欲和他做无谓纠缠,刚想叫人送客,忽听“噔”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

褚昉一袭紫袍站在门口,不怒而威。

扫了曹连一眼,抬步进门,在陆鸢身旁站定,看向曹连道:“你可知,对国公夫人出言不逊,是何罪?”

他声音不重,却自带一股威压。

曹连骤然生惧,忙笑说:“我与侄女儿开玩笑呢,哪有出言不逊,是不是侄女儿?”

陆鸢从没想过借褚昉的权势为难他,替他解了围,命小厮送客。

褚昉见陆鸢神色平静,无喜无怒,略一沉吟,问道:“可是遇到了难事?”

陆鸢温笑着摇摇头:“没事。”

褚昉以前总是告诫她不可借褚家权势谋生意,陆鸢怕他知晓自己商队少主的身份后,又要她放弃一些正常的生意往来,遂特意隐瞒了这层身份。

褚昉默了会儿,没再追问。她一向如此的,不管是生意,还是家宅,从来不肯给他找麻烦。

“长姐,没事吧?”贺震也找了过来。

陆鸢道句无事,留贺震与褚昉说话,与掌柜商量事情去了。

贺震又说起之前的事,问褚昉:“将军,你不给长姐一个公道,不怕她怪你吗?”

褚昉自嘲地笑了下,“我自是希望,她能怪我。”

有希冀,才会有怨恨,可陆鸢毫不在意,凭他如何处置,包庇表妹也好,心存愧疚也罢,陆鸢一点儿也不在乎,一点儿也不稀罕。

“子云,今晚帮我约康大哥出来。”

贺震疑惑:“你找康大哥何事?”

褚昉不回答,贺震便知问不出来,也不多话,颔首答应,压低声音苦口婆心地说:“将军,你好好哄哄长姐,你不是说过吗,人不怕错,得有悔过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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