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臂，笑道，“坐吧，我们姐妹二人，不必拘泥，边吃边说吧。”

其实这些年来，无论是深谋远虑的“父亲”，或是客气慈爱的“母亲”，我都能尽量装作毫不在意地扮作一家人。唯独这个“妹妹”，她对我越是亲昵，我越觉得心惊胆战。

小小年纪，姿容又如此出众，我甚至觉得，或许她比死去的苏凤仪，更适合这个深宫。

“前段时间，母亲与我商议你的婚事。”我沉吟道，“只是我去了趟九鹿寺，回来又一直侍奉陛下，没来得及问问你的意思。”

苏凤箫略带些害羞地垂下了头，并未看着我，“这些事但凭爹娘和姐姐做主就是了。姐姐只有我一个妹妹，我自然听姐姐的话。”

我挽袖给她舀了一勺汤，笑道，“我不在宫里的日子，你陪着太后与陛下，也做了不少事。太后甚是喜欢你。”

苏凤箫便有些惶急地抬头，“姐姐莫要误会。我本意是想劝太后将姐姐接回来，可当时陛下在旁，说姐姐既自愿在九鹿寺清修，也不好打扰你的苦心，便作罢了。妹妹才陪着一块去的。”

“你不必解释，你能替我分忧，我自然是高兴的。”我莞尔，看着她美艳的小脸，“凤箫，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照实说便是了。”

苏凤箫垂着视线，“姐姐请问。”

我轻声道，“你喜欢陛下么？”

第45章 所求

苏凤箫听到我问的这句话，手微微一颤，汤匙差点掉落下来。

可我看得异常的清楚，其实她的眼神甚是冷漠，远没有表现出的那样慌张与无措。

“妹妹从未对陛下有任何不妥的心思。”凤箫放下了碗筷，低头站在我身侧，诚惶诚恐，仿佛连抬头看我一眼都觉得不妥。

我拿了锦帕，轻轻拭了嘴，缓缓道，“不必急着向我解释。”

她抿了唇，回望向我，眼神中少了些掩饰，更多的是疑虑与探究。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桩亲事，我不会反对。”我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你有所求，我亦有所求。”

苏凤箫的表情僵了片刻，随即恢复如常。

她重又坐下，抬头注视我，“娘娘请说。”

我意识到她不再称呼我作“姐姐”，忍不住一笑。

她抬起头，望着我，眼神中不再有往日的敬重与亲热，反倒带了一丝审视——若不是我亲眼看到，真的难以想象，这样年轻的姑娘，眼神中竟有如此熊熊的野心。

她很快收敛了目光，轻声问我，“那娘娘想要的是什么？”她带了些怀疑，“以今日娘娘所受的宠爱与地位，难道也要不到？”

到底还是年轻，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忍不住笑了，顺手拿了茶盏，抿了口水，才道，“哪怕是天子之尊，也有做不到的事，更何况是深宫中的女子，处处受到掣肘，谈何随心所欲。”

苏凤箫微微歪着头，眼神略带着些复杂，“那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我放下茶盏，抿唇一笑，“你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再问了。等进了宫，需要你时，你自然会知道。”

提到了“进宫”两字，苏凤箫才有了一丝少女的羞涩，微微垂眸，“是”。

少女正是芳华正盛的时候，脸颊微红，宛如春华绽开。

我凝神看着她，微笑道，“妹妹长得好看，入了宫，陛下定会喜欢的。”

苏凤箫抬头看我，嫣红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轻声道，“娘娘，我常听旁人说，丈夫的恩宠是万万不可分出去的。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没有回答，随手拿了团扇，遮住了半张脸，浅浅打了个哈欠。

小姑娘极是机灵，便不问了。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余下的事本宫自会和母亲商议。”

苏凤箫走后，我犹觉得有些饿，便唤小月去给我弄些糕点。

小月很快去取了藕粉桂花糖糕和松瓤鹅油卷，好奇问我，“小姐，你和二小姐说了什么？”

我嘴里塞了块鹅油卷，含含糊糊道，“就聊了聊她的亲事。”

小月眼睛一亮，追问，“小姐，你给二小姐找了哪户人家？她答应了？”

小月不喜欢苏凤箫，自然是担心她也会入宫分宠。

我笑眯眯看着她，“我想起来了，其实你和凤箫差不多大，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小月倏然红了脸，“奴婢问你正经事，你怎么又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上下打量小月，“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替你留意着。”

我本就发愁，要是真的离开了上京，小月该怎么办。这个岔开的话头还真的提醒了我，不若给她找一门好亲事，只要嫁了出去，将来无论我出了什么事，都与她无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