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春深(出书版)+番外(16)

作者:温乃兮 阅读记录

宋瑙闭了闭眼,想到什么旧事,许多画面,久远的,近来的,乱糟糟地鱼贯而入。

她往后跌退两步,听见烟花将尽,盛大的爆燃声在逐渐变弱。

宋瑙不再逗留,欲转身离去。而此刻,辅道一头拐过来一对陌生男女。

男人面颊酡红,喝得醉醺醺,靠身侧女子搀扶才走得直。借了月色,宋瑙眉头微蹙的清冷模样落入他眼中,朦朦胧胧像隔了层纱雾,不知是酒劲,还是平生妄为惯了,男人忽地就迈着醉步上前,扬手想去摸她的脸。

他张口酒气冲天,左一句“小娘子好标致”,右一句“跟爷回去,爷讨你做八侍妾”。

宋瑙原意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男人华袍加身,想来也非市井宵小,身侧又有女眷同行,便失了提防,对他的突然发难顿生惊惶。

他拽上宋瑙衣衫,幸亏那女眷不是糊涂人,及时出手挡了挡,宋瑙才得以脱身。

宋瑙一个猛扎朝反方向逃去,起先那人还追赶了几步,很快便没了声息,但她不敢停下,慌不择路地往空阔的地方跑。

不记得过去多久,一双手蓦地抓住她肩头,硬把她逼停下来。

宋瑙埋头剧烈挣扎,上方响起熟稔的安抚声:“是我。”

乍然听见这简练到没有累赘的话,宋瑙来不及抬头,泪花便开始打转,内心那个思维复苏的小人儿在跟她悄悄地咬耳朵:你看呀,是豫怀稷,他来了。

可她心里莫名拧了一股劲,始终压低脑袋,面朝大地,不肯去看他一眼。

豫怀稷没法子,拿手挑起宋瑙下巴,一张额发汗湿、惨白受惊的脸撞入眼帘。他一怔,之前被人打晕绑去华阴坡,她都还算兀自镇定,胆子小归小,爱躲事避麻烦,但真遇到什么要紧情况,也绝不是个六神无主的人,怎么今天吓成这样?

“是狼狈了点。”豫怀稷抬起袖口,轻轻擦拭她额头上的细汗,“但还是很好看。”

宋瑙轻咬下唇,摇一摇头,她此时恐怕连“得体”二字都够不上,谈何好看。天下这么大,她能在同一个人面前,把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光了,每一回都状况百出,滑稽又难堪,也是她过人的本事。

想到此处,难受一寸寸地淤积,压得她喉咙发干,讲不出话。

“发生什么事了?”

豫怀稷眺了一眼空荡荡的巷口,以他的内息早已探寻到周遭没有生人。

宋瑙强忍住想哭的冲动,瓮声瓮气地反问:“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她四两拨千斤地回避掉豫怀稷适才的问题,手段并不高明,但豫怀稷是个识趣的,温柔地顺意而下:“你的贴身丫鬟,那个叫椿杏的,她跑来府上找我,说她家小姐又丢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哭得差点儿没晕厥过去。”

一个“又”字让宋瑙脸颊噌地烧红起来,嗫嚅地抱怨:“她是越大越没规矩了,不回去找爹爹,倒来叨扰王爷您。”

“不怨她。”豫怀稷说,“你们走散的地方离我府邸最近,她是担忧你,不敢误时辰。”

他徐缓说着。

话已至此,宋瑙再迟钝也必须承认,豫怀稷待她极好。

不想说便不说,刻意避开便由她避开,如果她真是个愚钝的也好办,就坡下驴也不会有什么愧怍,但她偏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在世情人意上比较敏锐。

垂落身后的手指用力蜷缩再张开,反复几次,宋瑙视线虚无地落在他襟前织就的一团紫气祥云纹饰上:“乞巧焰火刚开始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一个人,一个故人。”

宋瑙向他解释:“我追着她出去,兴许是晚饭食多了,身子重,没追上。”

“故人?”豫怀稷迅速抓住重点,“男的女的?”

宋瑙一蒙:“是个少时有些交往的姐姐。”

豫怀稷满意:“那你实在想她,我可以帮你找一找。”

宋瑙仰头问他:“若是男的……”

“那没追上便没追上吧。”豫怀稷立场分明,“没缘分,莫强求。”

“不找了,太多年没见了,没什么非得打扰叙旧的理由。”宋瑙终于笑起来,而笑容与平常不尽相同,总似藏了些什么,“我一时惊讶才追出去,看走眼也未可知。”

晚间风凉,将她身上的汗吹干不少,豫怀稷怕她风寒入体,不再多说便护她回去。

他走在宋瑙右后侧半步远,刚好可以看见一小截女子白皙修长的脖颈。

他自认不是个好耐性的,除母妃和四皇妹,他不太与女人相处。军营又是纪律森严的地儿,淬炼出一肚子强硬坚实,何时能容下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藏掖躲闪,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因人而异,既然有心纵着她,便是什么都随她意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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