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春深(出书版)+番外(18)

作者:温乃兮 阅读记录

——你才是八侍妾,你祖上全是八侍妾!

但她那颗胆子称一称也没几两重,待椿杏把话说完,那簇小火苗差不多也被雨打风吹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天前那沾带酒气的夜风,像陡然穿过白日天光,扑向面门。宋瑙左右一联系,即刻就将两处连接到一块儿。她连滚带爬下了床榻,迈过椿杏向厅堂跑去。

尽管那时天迟露重,又相隔多日,但宋瑙仍然一下子认出那张脸。

五官是好的,可流气过甚,常年地寻欢作乐把身体底子掏空了,长相倒成其次,谁见他第一面都会想问上一声,这个未上年纪已压不住猥琐劲儿的富家公子是谁?

宋瑙躲在廊上,听爹爹语气逐渐冷硬:“多谢国舅爷抬爱,可惜老臣家中子嗣单薄,只这一个掌上明珠,不求嫁个权势滔天的,但断不可能去做人第七、第八房的侍妾。”

哪怕宋瑙从前不了解国舅其人,但今时观之面相,便知是刁钻狭隘之流,不论她嫁与不嫁,话说到这份儿上,梁子怕是结下了。

左思右想间,她不当心自圆柱背后露出颇凝重的小半张脸来。

宋母余光瞥见了,掩在袖口下的手朝她轻轻摆了摆。

记忆中,母亲上一次这样看她,眼底掺风带雪,忧思浮动,还是莫家获罪斩首的那段时日。因为宋氏与莫家的一些渊源,宋母常说,他们不怕受牵连,但就她这一个女儿,做梦都担心护不周全。

宋瑙退回红柱后头。

堂前的气氛越发胶着,国舅手底下那群喽啰干惯欺男霸女的活儿,说出的话也一句赛一句粗鄙。宋瑙反手掐住柱身,指节根根泛白。她在原地站了会儿,似痛下什么决断,忽然松开手往马厩跑去。

偏门外飞起遍地轻尘,一辆马车绝尘驰远。

车夫在虔亲王府前喝停马车,宋瑙走下车去,还未自报家门,守卫们对视一眼,便将她请进府去。到底是将军府的守卫,人稳话不多,径直将她领进书房。

同她见过的所有内室都不一样,一呼一吸间是别处没有的兵戈气息。

豫怀稷今日穿了件淡青色便服,却仍旧能与锋利的空气交融一体。他向宋瑙勾一勾手,笑道:“过来。”

宋瑙依言上前,他递去一盘零食:“刚差后厨拿来几样点心,不知道你要来,没备什么好东西,当个小零嘴吧。”看她的眼神亦是一贯温煦,“大早上的往我府里赶,遇到难处了?”

他这一问询,似把软刀子,精准割开了宋瑙的泪腺,她吧嗒吧嗒往下掉珍珠粒子,抬手抹泪的途中顺手取走一块咸桃酥,一面哭,一面鼓鼓囊囊地往嘴里塞。

落泪之迅猛叫见惯她红眼眶的豫怀稷也为之一怔,旋即无奈:“好端端哭什么?”

哭什么,宋瑙也讲不明白,是哭国舅求娶这桩事吗?似乎也不全是。

来时这么长的路她也没落泪,可见不是非哭不可的,大约是豫怀稷太好了,好到她小哭包的内核无处可藏,就像猫咪摊开四肢,向疼惜它的人露出柔软肚皮。

“你这个哭法太伤精气神。”豫怀稷徐徐引导她,“要不先歇会儿,咱们讲讲话?”

宋瑙点一点头,乖顺地抱住食盘坐到一边,啜声从乞巧节说到今早的事,咬一小口说一句,满盘吃食就这样见了底,她的情绪在一声饱嗝中趋于平稳。

听完前因后果,豫怀稷垂下碗盏,看似轻手一放,可案几登时陷下去碗大个坑。

他冷笑:“徐斐这狗东西,他当我是死的?”

话落时,案几裂开一道道细纹,自碗边一圈向四周蔓延。

“徐斐”这个名字于宋瑙而言过于陌生,反观豫怀稷,张口即来,像是交过手的。宋瑙惴惴问道:“我曾听闻,国丈的正房夫人育有二女,唯独侧室生下一个儿子,是宠惯着长大的,想要什么没有拿不到的?”

“嗯。”豫怀稷的手指顺着碗沿缓慢摩挲,宛如手下的不是碗,而是徐斐那颗狗头,“早些年前见过一面,后来据说他爹嫌这孙子总惹是生非,赶他去郊县待了几年。”

这骂人的话乍一听挺畅快,仔细一想略有些差辈分,把宋瑙听笑了。豫怀稷见她一双兔儿眼弯了弯,语气也松了些:“他现在长什么熊样?”

尽管王府是个没人敢听墙脚的地方,但宋瑙仍掩了掩唇,颇有背地里论人长短的自觉:“书里说,女子是水作骨,男子是泥作骨,可国舅不一样,他怕是拿猪油捏的身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油腻的。”

“没错了。”豫怀稷面含轻笑,“他诚然是块猪油,还是块富贵有权势的猪油,被他盯上的不脱层皮也得恶心好几年。倘若你想一两年内成婚,嫁去一般府宅是拿捏不了徐斐的。”他中指屈成爪状,扣向碗壁,“你不辞辛苦跑过来,可见有些想法,需要我协助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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