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春深(出书版)+番外(49)

作者:温乃兮 阅读记录

他双臂一振,打开殿门。

陆万才躬身走近几步,做好进去侍候的准备,但没人自大开的门里出来,皇上站在风口,侧身往后看:“安慎,母后记挂你来日婚配,想为你争个好驸马,这无可厚非。但你一个没出闺的姑娘,堂而皇之地跟过来,在朕面前大谈外男,满口昱哥哥叫得好不亲热。”

豫怀谨霍然抬手指向她:“先帝六个女儿,还找不出个似你这般不知检点的!”

他字字如刀,大门敞开下,声音顺风荡去很远,不只是太后与九公主带来的宫人,哪怕殿外纵横的几道宫街,伫立看守的侍从都听得清楚。

他措辞狠厉,把安慎骂蒙了,而对方是皇上,她不敢冲上去撕扯,羞愤地跺一跺脚,哭着跑出勤政殿。

这一出将所有人都镇住了,陆万才又退回原地。

徐尚若皱一皱眉,豫怀谨是与太后、公主多有龃龉,但都关起门来掰扯,即使为她出头,如此激进也是没有过的。

她忍不住开口:“皇上……”

豫怀谨抬手阻断她,他走回惊怒交加的太后身旁,轻声附耳:“母后,朕说过的。”

太后一愣,又听他道:“帝王金口玉言,每个字都作数的。”

太后回忆须臾,蓦地想起不久前的夜晚,血气飘浮半空,豫怀谨提剑而立。

——母后与安慎一条心,朕权当你们是一个人。

——往后母亲给皇后脸色,朕就找安慎晦气。

——朕不论其他,全算在安慎头上。

她太后当久了,权柄在握,许多话左耳进右耳出,没太当真。

她也经过些人事起伏,年轻失宠时都没怕过,现今更不会为儿子几句话就夹起尾巴做人。但方才听豫怀谨一口一个齐氏,字眼儿咬得死紧,竟有阵阵凉气从脚底板攀援直上。

她突然发现,她母家一脉如一叶扁舟,皇上可以顺水推舟,也能翻手覆之。

齐氏也好,安慎也罢,只要皇上想,都能下得去手。

虔王府的马车驶出半路,街景逐渐开阔,路边支起柴火小灶,面点在熬煮好的高汤中滚了滚,鲜香气勾得宋瑙东张西望。

在馋虫一再地驱使下,她似腰不酸,腿脚也有劲了,拉上豫怀稷去就近的摊子,麻溜地到长凳上端坐好,掰起指头开始瞎扯:“王爷,我出门前看过皇历,今日小寒,适宜吃胡麻粥、糖豆花、红油包面、片儿汤和八宝甑糕。”

无法领会娘子心思的夫君不是好将军,豫怀稷立即按她絮叨的,原封不动点一遍。

这家摊主的动作麻利,三两下便齐活了,然而宋瑙胃口小,每样只尝一小点,终究还要靠豫怀稷扫尾。他单手持碗,几下喝掉一碗胡麻粥,唇边粘了粒芝麻,他随手一揩,问道:“昨儿个怎么没见你堂哥过来吃杯酒?”

他口气倒还随和,符合闲聊的特征,但基于他对宋晏林一向不大友善,每次提及都像在预备搞点事情出来,宋瑙机敏地抬一抬眼,意图阻止他的无理取闹。

“我没别的意思,纯粹好奇。”豫怀稷端起糖豆花,扬眉,“我人都睡到了,还怕他撬?”

宋瑙脸忽地一红,赶在他说出更多恬不知耻的话之前,抢声坦白:“堂哥有事回洛河,一个月前就动身了。”她顷刻就把宋晏林给卖了,“他如今穷得叮当响,一文钱要掰成两半花,肯定买不起贺礼,但他还是个有骨气的公子哥儿,估计不大好意思来蹭酒喝。”

豫怀稷手一顿:“我听你父亲说,宋晏林变了许多。”他想了想,提起一件事,“他跟莫恒长女的婚约我听过一点,说起来,莫家出事后,他没再向任何人提过亲,人也大变样了,许是放不下莫家姑娘?”

豫怀稷并非第一个这么问的,连宋沛行都来套过她的话,而宋晏林几年来的变化似乎也印证了这些揣测,但宋瑙始终是否认的。

“没有。”她摇一摇头,坚定地说,“不是你们想的这样,堂哥只在提亲时见过她一面,他们是指腹为婚的,应当没什么感情。”

可她的话没人信,大家主观认定的事,不会为她的否定而改变,总当她在替宋晏林做掩护。只有豫怀稷,他喝完最后一口豆花,当即接受了她的说法。

他的理念很简单,他媳妇说没什么,那必然是没什么的。

宋瑙见他与自己不谋而合,宛如遇见知己,就多跟他说起一些。

主要因为宋晏林家住洛河,来帝都下聘那年,便在宋家住过段日子。

去莫府的前一晚,她三更起夜,经过宋晏林借住的别院,见里边光影憧憧。宋晏林没有睡,失神地坐在院中,面向一地堆叠起来的聘礼。

宋瑙迷迷糊糊地走进去,落过雨的夜空黑得严丝合缝,只有枝头挂上几盏油灯,飘出微弱光热。宋晏林先一步看见宋瑙,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先开口,便谁也没说话,在难得的沉默中,她醒过神来。她端详须臾,忽然说:“堂哥,你快要成为有娘子的人了。”她比画一下,补充,“明年就会有崽子。”

上一篇:小楼一夜听春雨 下一篇:蹙蛾眉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