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雾锁,我见明月+番外(130)

作者:浔茶 阅读记录

只要她还活着,思玄就会成为控制她的棋子,又或者十余年后,她反而变成控制思玄的棋子……冷冷的眼神仿佛穿越了墙壁,瞧见了另一苑的情景。

如果她死了,思玄大概会被留在此地豢养,长大了将如这园子里的人一般成为任由享乐的工具,但……有时间,有机会,或许可以逃离……

思玄才这般年纪,一个人在这可憎的环境里生存……

她费力的抚着儿子柔嫩的颊,恋眷不舍。

那个人若是知道儿子落在这种地方,一定痛彻心肺。此刻会不会还在无望的搜寻?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该留下只言片语,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怨?

尽管他骗了他。

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却给了她几年梦一般的日子,还给了她如此可爱的宝贝,他真的不恨他。

对不起,我要死了。

对不起,让你伤心。

对不起,我带走了你最心爱的思玄,又把他丢在这地狱般的魔窟。

“思玄。”轻柔的声音低唤。

“娘?”

“答应娘一件事。”

“什么?”

“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自毁,自伤,更不可以自尽。”

“什么叫自尽?”懵懂的孩子尚不明白。

“答应娘。”

“嗯。”

“除了化入圣湖,映雪国的人是不能自尽的,否则死后神魂永受烈火焚烧,你若是自尽,娘替你去火狱,记清楚了。”

“娘……”男孩怯怯的不太懂,却畏怕起来。

“思玄不怕。”女子吻了吻女儿的额,神色苍白而平静。“娘要暂时封住你的记忆,记得太多,你会忍不了苦。”

她一一背诵功法的口决,细细的讲解,又让儿子一遍遍重复,直到确定熟极而流,才复又叮嘱。

“这门功夫很危险,将来练的时候一定要仔细,若非迫不得已,不要往高处练,逃离险境确定安定来下以后,别犹豫,立即废了它,否则会反会害了自己,回去以后爹会保护你。”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头,望着母亲疼爱又不忍的脸。

银烛将尽,窗纸上映出了些微晨光,女子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思玄,原谅娘让你受这么多苦。”温情的眼眸不舍爱子。“日后你想起来一定会很难过,可你要记住这是娘的意思,娘借你的手自尽才不用下火狱,是你帮了娘,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没有任何错。”

看着渐渐发慌的儿子,无限牵挂依恋。

“思玄,亲亲娘。”

小人听话的凑上去香了香母亲的脸,正想说什么,美丽的眸子忽然透出了熠熠华光,瞬间空白了心神。

嚓。

他猛然弹起来,额际一滴滴落下冷汗。

银亮的烛刺刹那扎进了胸口,手上似乎残留着温热的血。

心,狂跳。

跳得心头一片紊乱,无数的影像迸散,封锁多年的记忆潮水般涌出,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云沐!”少年扶着他的肩微愕的呼唤。“你怎么了。”

单薄的肩膀抖如落叶,脸色白得吓人,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重重抵着抽痛的额,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只有母亲宁静的容颜,幽亮的眼睛消失了神采,似一朵离开了枝头的白花,无力的垂下手。

“云沐!”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唤。

云沐?

不对,他是思玄。

明明是……茫然的垂下眼,眼前一双纤小的手,指上结着薄茧,还有怵目的鲜红。

谁的血?

他跳起来奔出藏身的山洞,冲到一颗树下呕吐起来,吐得胆汁都空了,鼻尖还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

“云沐!”

惶乱中找到一处山泉,拼命的洗手洗脸,一缕一缕的血在水中晕开,湮没成虚无,他终于停下手,清平的水面如镜,倒映出一张男孩的脸。

是谁?

这个十来岁的男孩,是谁?

身后那个一脸忧急的少年,是谁?

无法再思考下去,黑暗重重的淹没了他。

“云沐,醒醒,你已经睡了一整天。”有什么人在拍他的脸。

终于从深重的倦怠中挣开,模糊的记起了片段。

他……用这双手,杀了母亲。

他是云沐。

他已经十一岁。

茫然的看着忧心忡忡的少年,他吐出一个名字。

“……雪谦……”

“睡得好好的突然跳起来吓成那个样子,又一下子昏过去,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年探了探他的额,仍是放不下心。“是不是那一波追杀太紧,让你乱了心神。”

还未等到回答,不远处的密林传来了拔草分叶之声,几枚利箭夺夺钉在了身侧,来不及再问,他拉起男孩闪身飞驰。

“跑!”

呆呆的望着身后杀气腾腾的追兵,他踉跄着跟随,轻灵的身体让这一切并不费力,前方又出现了数人,少年哼了一声拔剑出鞘,雪亮的弧光斜斜的斩出去,霎时溅起了血雨。

“云沐,你到底怎么了?”少年裹着臂上的伤,诧异的望向倚在树上的人。“竟然连这几个家伙都应付不了。”

他虚弱的掩住脸,怎样也说不出话,手抖得连剑都握不住。

这是他自小看熟了的剑,被母亲小心的珍藏,一年前鬼使神差的回到他手上,已不知取了多少人的性命。

一身染满了血,洗也洗不掉的腥红。

母亲料中了一切,独独不曾想到他会被训练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云沐。”少年托起他的脸,审视着怯弱混乱的黑眸:“不能再这样,否则很难活着回去,至少还有三拔追兵,凭我一个人是不行的。”

“我知道……”他恨极了自己,连声音皆在发抖。

雪谦的眼睛疑惑而忧虑,他不敢对视,逃一般盯着地面。

半晌,听得少年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带他到水边洗净了双手,翻出干粮递给他。“先吃点,你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他哽了一下,食不知味的啃了几口,薄薄的胃壁抽痛却硬是吃不下,肉干的味道变得异常恶心,他拼命想咽下去,终忍不住吐了出来。实在没吃什么,难受得要命也只呕出几口清水,雪谦又一次僵住了。

他木然的跟着前面的人走,知道自己成了一个累赘。

几次围杀尽是雪谦护着他,无法使剑,无法进荤食,甚至怕血,这样子居然还是天杀,他自己都觉得糟糕至极。

雪谦问过无数次,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点也不想回厉锋,他想远远的逃走,逃到一个没有梦魇没有杀戮的地方,躲过可怕的现实。

但他不能这样做,雪谦必须回去,他走了雪谦怎么办。

再说……他又能去哪里。

他记得父亲的样子,也明白家在江南,又怎样。

时过多年,谁能确定父亲还要不要他,他杀了母亲,没有人会原谅。

“云沐!”少年忽然抱住他从草坡上滚落,茂密的树林遮去了追踪者的视线,他们静静的蛰伏,直到搜寻者彻底离开。

他压着他的肩膀,呼吸就在耳边,心跳沉稳而有力。这是一起从淬锋营里闯出来的伙伴,私底下让他叫他的本名,说这样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如今他想起了过去,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拖累。

雪谦默默的看着身畔的男孩,弱小的身体仍在微微发颤,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冷静果决,他不懂是什么让他一夜改变,变得畏怯、退缩、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他真小。

名义上是他的主人,素日的利落无情让他总忘了他还是个孩子,如果不是在该死的邪教,他应该游街打马,和同龄人游戏为乐。

事实上他是杀手中的菁华,放眼西域诸国,无人敢轻掖其锋,稚嫩可爱的相貌下,掩藏着淬历过千百次的冰霜。究竟是怎样的恶梦让他失去了自控,完全只能依赖他的保护,软弱而无助?

这趟回程异常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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