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雾锁,我见明月+番外(22)

作者:浔茶 阅读记录

手足挣动之际完全使不出力,只听见铁链拖动的哗响。

他大口喘息,回忆着此前的印象。

第十八章 中计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怎么会突然至此。

于阗国主的侧妃,密召他们入宫,云沐虽不耐,仍是随着宣召的马车去了。

内侍将他们引至一间极安静的花厅。

侧妃迟迟未至,云沐刚抿了半口茶,猝然色变。

“走!”

腾身而起的时候已来不及。

机构声忽起,门窗瞬时落下了坚厚的铁板,封闭了所有出入的途径,云沐的短剑仅在板上留下了一道浅痕。

他展动身形,飞上横梁,彩绘精描的藻井下居然是精钢为顶,看似普通的粉壁内里是极厚的青石,门窗闭锁,便成了一个坚固无比的牢笼。

连连斩了几剑,除了印痕略深以外徒劳无功,云沐恨恨的低咒。

“好一个艾尔肯。”

敢冒大不韪在深宫里直接下手,看来是完全不顾后果。

明知无用,云沐仍提起摊在一旁的内侍逼问:“机关在哪里!”

内侍抖成一团,脸如土色,只听见牙齿嗑嗑直响。

“说!”

雪亮的剑架在颈上,割破了一层浮皮,内侍勉强挤出声音。

“回……回……尊使……小……小人不知……”

“说清楚!”

“此……此地……此地只能从外部打开……小人……实在……”

“这是什么地方。”确定没有出路,云沐趋近冷冷的探问。

“这里……恐怕……恐怕是先代……国主擒凶平乱的困兽阁……小人……小人也不清楚,只是受命……带二位尊使过来……等候……”感觉喉间的压力越来越重,寒气逼人,内侍抖如筛糠,眼泪霎时流下来,若不是被拎着,必定已瘫在地上。

百余年前的于阗前曾有一名位高权重的武将,作恶多端,擅杀朝臣,因其执掌兵权又膂力过人,国主都奈何不得。

最终采纳了谋士的建议,趁其领兵在外,以精铁打造了一座绝境之室,方才将其诱入擒下处死。

此后因其室空悬无用,多年来传闻已被废弃拆解,成为王室密辛,来往内侍近卫无数,谁也不曾想到一间普通花厅藏有这般玄机。

听完了内侍语不成声的讲述,两人对望一眼,俱看到了绝望之色。

寂静的室内,只听见内侍的抽泣。

凌苍的手心遍布冷汗,云沐强自镇定下来思索了半晌,忽然扬声:“艾尔肯,我知道你在听。”

“你想报复,就当面划下道,要杀要剐我都接着。”

“堂堂一国王子,连出头露面的勇气都没有?”

“别让我小瞧了你们于阗人。”

话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一切静得可怕。

没过多久,忽然有咝咝的声音传出,有如无形的溪流蜒伸,鼻端闻到一股奇异的甜香。

两人屏息良久全无动静,可龟息法也有其局限,眼神渐渐焕散起来,不可遏制的坠入沉沉的黑暗。

再度醒来,即已如此。

黑发动了一下,云沐也醒了过来,用了一点时间确定自己的处境。

粗重的铁链自腰间缚住了双臂,将整个人吊在半空,束缚的气血不畅,素白的脸涨红。

这个姿势要比凌苍难受得多。

云沐一语不发,不知吊了多久,终于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抬起脸,迅速丢过一个眼色。

走进来的果然是艾尔肯。

脸上犹挂着微笑,看上去心情极佳,身后的几个侍从自动散开,将壁上的灯拔得通明。

“此间密室专为尊使所设,可觉尚好?”

云沐没有回答,艾尔肯踱至他跟前,殷勤探问。

“可是有些头痛?十香软筋散的药力是重了些,敝国不擅武力,若非如此怕留不住尊使。”

“十香软筋散……”云沐的声音微沙,异于平日的清冷:“殿下真是看得起,居然用了这么珍贵的药。”

“对厉锋的尊使,自然不能吝啬。”艾尔肯看着他的脸,相当愉悦:“虽说十香软筋散足以让人散功乏力,但对你……我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四尊使中专掌三十六国的雪尊使,云沐。”

“呵,”云沐话中不乏嘲讽:“殿下还真是谨慎。”

艾尔肯扬眉冷问:“你可还记得此人?”

云沐抬首看了看他所指的一名护卫,眼皮蓦的一跳。

“乌力吉木仁?”

“想不到雪尊使还记得自己曾经杀过的人。”艾尔肯轻轻鼓掌:“听说你因西夜一役荣升四使之列,容貌竟分毫未变,倒真像妖魔之身。劳动雪尊使下山的机会寥寥无已,艾尔肯实在荣幸之至。”

身旁满目仇恨的人踏前一步,言语充满了怨毒,恨不得将云沐拆解入腹。

“当年在我面前一剑斩下了他的头,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男人狠狠的咒骂:“像你这样的妖魔,不用困兽牢如何擒得住。”

“你……是他的兄弟?”

“我是乌力索鲁,他是我孪生兄长,我们一同出使西夜,却……”男人恨恨的咬住了牙,咯咯直响。殿前的一幕有如恶梦,数年来无日惑忘。

“难得擒到尊使,该如何款待?”艾尔肯不无恶意的挑问:“把你的头呈给厉锋?出师未捷身先死,教主想必也会意外吧。”

“殿下果真不为将来考虑?”腰间勒得太紧,云沐呼吸不畅,嘴唇微微泛紫。

“将来?我以为尊使已经替我解决了一切。”

“我不过是断了一时之路,殿下要自己葬送一世之路么。”

“恕我愚昧。”他很有耐心的询问:“以你所为,难道我尚有前途可言?”

云沐低低的喘了几口气:“你杀了我,厉锋自有更厉害的人接手。丧使之仇岂容善了,殿下不顾惜自己,难道也不为陛下想想?”

“眼下身背污名成为众矢之的,仅是过眼云烟,以殿下的地位声势绝不致死。忍过一时,事后寻机与温宿交好借兵,不出几年即可吞并且末,再逼使苏力道出教中设局,洗脱冤屈,于阗的王位便成囊中之物……”

密室静如墓穴,细弱的声音低诉,久悬让气息不稳,时而杂着轻喘。

惊心动魄的王权翻覆被他说来易如反掌。

“我不过阻隔数年,殿下若是激于义愤处置失当,必自酿终身之憾。”

静了半晌,艾尔肯若有所思,看他的目光也变了些:“果然是智计百出,输在你手上倒也不冤。”

“殿下若是只为解气,重笞云沐也无妨,云沐自知有愧于殿下受之无怨,但若是毁形伤骸绝命于于阗……恐怕是铜兵铁阵也难挡教主敕令。”

“好心计,好辞锋。”他颔首赞赏,剑眉微轩:“前一刻我还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现下却心有戚戚,能有如此本领,当真少见。”

听着夸奖,云沐的心却沉了下去。

艾尔肯深沉多智,这些道理,他冷静下来必能想到。

但在内苑使困兽阁擅捕厉锋使者,无异于往于阗王的怒火上添了一桶沸油,事发后下场堪虞。

换成一不做二不休的毁尸灭迹倒来得更合算。

言语能打动他的毕竟有限。

“像你这样的人,杀了确实有点可惜。”他挑起云沐的下颔,粗糙的指肚微微摩过他的脸,停在唇上。

“我改变主意了,不杀你,留在身边做奴隶如何。”

云沐极力忍住别开脸的欲望:“只怕殿下消受不起。”

“那倒是。”他没有发怒,认同的点点头:“纵然拔了刺还是太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了我的命。”

“杀之不详。可你害我至此,总得给点惩罚。”他踱开几步,拾起丢在一旁的短剑,剑在暗室仍泛着清光,寒意侵人。

伸指一弹,轻亮的龙吟在密室回荡,久久不绝。

“用你的剑在脸上刻点记号,一辈子当个下等人,可好?”寒芒逼至眉睫,剑锋缓缓的自额际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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