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雾锁,我见明月+番外(27)

作者:浔茶 阅读记录

刚出数步,云沐踏着大朵青荷之间的石径而来。

白衣素簪,眉目清冷,容貌尚稚,却已能摄人心神,如雾的长袍随行止飘摇,翩然浮动,几疑尘世之外。

云沐转瞬行至眼前,顿住了脚步,静静的看过来。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能洞彻心扉,冷若寒冰。

香雪不自觉的打了个颤,躬身行礼:“香雪见过雪使。”

感觉到冰冷的目光在身上扫视,许久才有淡淡的声音响起。

“你来探望凌苍?”

“是。”她不敢多说一个字。明明是个稚龄少年,却无形有种威迫,令人悚然畏惧。

“下去吧。”

注视着远去的香雪,云沐蹙起眉:“瑞叶。”

“属下在。”一个人影迅速自暗处闪出,半跪在地。

“凌苍可醒了?”

“半个时辰前已醒来。”

“把这东西拿给他。”

接过抛来的玉瓶,直到人已走远,瑞叶才呼出一口气。

“是什么?”五个人影迅速聚拢,看向他的手中。

“雪莲培元散?”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耗用数十种珍贵药材炼制的秘药,能令伤口无痕自愈,是教主及四使才有资格使用的珍品,居然由云沐亲自送来。

想起刚才两人对视的场面,六人齐齐脱口而出。

“惨了。”

◇ 第二十二章 赏赐

说归说,却没有任何他们预期的场景出现。

云沐除了必要的事务,极少出房间,多数时候在静养,召集凌苍议事的时候也毫无异样。

高涨的好奇找不到支点,渐渐平复下来。

凌苍却隐隐纳闷。

初时的静养还说得过去,后来大段时间呆在房里足不出户,实在奇怪。

去看也无甚特别,一本一本的翻书,大堆的书散落在案几床塌,零乱而随意的抛置一旁,似在寻找什么。

偶尔深夜会在花径坐很久,直到东方透白,才留下一地落花回房。

谁也不知道云沐到底在想什么。

唯一明确的,他与北朔开始私下会面。

第一次听说,凌苍以为是误传。

直到亲眼看见银粟凝雨与北朔的影卫一同守在屋外。

密谈了很久,最后门开的时候,北朔笑容神秘,回头低低的附在云沐耳畔说了什么,眼神轻狂而炙热,透着说不出的暧昧,赤裸裸的传递出欲望。

云沐的鬓发被呼吸拂动,却没有闪避,一径的无表情。

若不是窥见他无意识蜷紧的手,会以为两人已亲密无间。

“迟早……”

最后道出的话没有道完,北朔意味深长的笑笑,心情极佳的扬长而去。

盯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凝立了很久,云沐一寸寸展开掌心,默然垂睫。

每次有什么心事筹划,他总有这个习惯,像是要看清命运潜在掌中的玄机。

“你在想什么。”摒退了下属,凌苍低低的询问。

“看有没有利用的可能。”云沐收拢掌心,淡淡的回答。

“他不是能轻易驭使的对象。”

“总得试试。”

“从他手上得利,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凡事有得即有失,我自有分寸。”

“也许事情会变得你无法把握。”

“与虎谋皮,自然是有风险的。”云沐微叹了一口气:“别无选择。”

“你想得到什么?”

云沐沉默良久,轻轻回答:“那不是你该知道的。”

“你用什么交换?”得到北朔的助力,无异于与魔鬼缔约。

北朔一直耿耿于心渴望垂涎的,只有一样。

云沐微微笑起来,略带一分自嘲:“大概和你猜的差不多,不过他也没那么容易如愿。”

“你疯了!”凌苍简直不敢相信。

“就算是吧。”云沐没有看他,挺秀的鼻梁有一种倔强的匀美:“我……也想看看,到最后我的愿望能实现多少。”

“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云沐不再回答,静静的沿着回廊去了,淡漠一如往常。

他猜不透让云沐甘愿用自己做交换的目的是什么。

地位早已稳固,除了教主,无人可以压制,不需对任何人屈膝。

云沐拒绝吐露半分,冷漠的拒绝任何探问,索性指派他下山执行一些原本只需六英即可的任务。

他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外奔波,驻留山上的时间极少,饶是如此,仍能感觉出教中隐秘的暗流汹涌。

北朔一改过去对云沐的针对贬抑,每每在教主决策时从旁助力,出言帮补,甚至不惜得罪阿法芙。

阿法芙近年与北朔针锋相对,数次在殿上闹得剑拔弩张,渐渐与天玑走得极近。

上任之初,北朔与阿法芙联合,云沐天玑各自为政的场面逐步转化,易为北朔与阿法芙的争斗。

素来淡漠的云沐这一年的表现令所有人意外。

私下有传言说他成为北朔的新欢,身心皆为之虏,所作所为不外乎是襄助枕边人。

玉龙隐然取代了凌苍过去的地位,被云沐倚重,联络决策多由其掌控。

云沐的影卫失势早已不是传闻,而是清晰可辨的现实。

即使六英仍对他恭敬如初,教中却传遍,看着他的眼光也自然不同。

云沐从不解释,下发一项又一项指令,每次回山覆命不过数日,便又有事务落下,全无空余。

应对的神色平淡,不亲不疏,也从不言及工作之外,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

云沐究竟在想什么?

过于倚重一个中原人所带来的隐忧?

对他过度追索衍生的厌烦?

还是忽然而生的猜忌疑虑?

他越来越多的去聆音楼玉映阁。

对着那张相似的面孔出神,在清扬的琴声中饮下一杯又一杯烈酒,听着江南小令,和着温言细语的笑谑暂图一醉。

香雪是个性情温柔的女子。极解人意,从不多问。

即使他每每仅是闲谈,毫无半分亲昵的举动,她也全不在意。

眉目分明,不笑的时候略带三分冷意,展颜时又楚楚动人,风姿无限,仿佛可以窥见另一个人。

所不同的是,那个人从不曾真心笑过,真实的表情都极少显露。

密密层层的面具下,千回百折的心事几许,无人知晓。

回到水殿,六英都聚在一处低议,见他回来俱是眼睛一亮。

“老大!”银粟迎上来,“你可回来了。”

“什么事。”

众人七嘴八舌。

“雪尊使关在房中一整日都没出来。”

“依例的夜宴时辰已近,再不去怕是要误时了。”

“玉龙去催,被雪尊使打了出来。”瑞叶拖过玉龙,额角上的淤痕赫然分明。

“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一年一度的夜宴也容不得怠慢,误了时辰也会受责。”

打断少年们的越扯越远,凌苍开口询问:“有没有人知道原因?”

云沐不是放纵情绪的人,鲜少失常,他心下纳罕。

众人面面相觑,琼花略为犹豫:“早上教主遣人送来了赏赐,说是供雪尊使在夜宴中佩用,若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就只有这个了。”

教主赏赐,原属常见之事,怎会……

“什么样的赏赐?”

“不知道,是一个檀木箱子。”仙藻比了比大小。

“老大去看看吧,好歹我们也能有个底。”六双眼晴眼巴巴的看着他。

凌苍在门外迟疑了半晌。

敲了半天,毫无动静,他硬着头皮推开门。

一只汝窑青釉三足笔洗破空飞来,险些命中,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抄住。

大概理解了玉龙头上的伤痕来处,以云沐的手法,猝不及防下受伤不足为奇。

门推开得很困难。

整墙的书架倒在地上,各类典籍散落一室,凌乱不堪,装饰的玉器珍玩破碎了不少,一地狼籍,如被洗劫过后。

云沐坐在一堆杂物中抱膝发呆,足边一只漆光鉴人的木箱半开箱盖,看不清是什么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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