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迷雾锁,我见明月+番外(3)
说来也是,来这儿的人,大多都是无路可走的,还不如留下。
可他不一样,他的家在中原,忽然失踪,想必严厉的父亲也会困扰,何况柔弱而慈爱的母亲,亲厚无间的手足。
还有那个仅定亲时见过一面的少女……
他忽然失了神。
直到有人宣他们去觐见教主。
教主静静注视着殿下并肩而跪的两个少年。
虽跪着,可依旧能看出他们的少年意气,锋芒毕露。
“很好,果然是良材,狰长老费心了。”高高在上的男子颔首而笑,似乎颇为满意。
“谢教主,此乃属下应尽之职。”狰长老躬身请示:“此二人在搏杀中相当出色,还请教主依例赐名。”
从一个虚无的编号到拥有自己的名字,都需要汗水和鲜血去证明实力之后才有资格获取。
黄金王座上的教主略一沉吟。
“你,从今天起,赐名天玑,入地绝。”他的眼睛转向另一人:“而你……中原人?”
“回教主,他是前年从中原擒回的奴隶之一。”
“中原人……能到这个地步的可不多,”教主若有所思的微笑,打量了半晌:“去叫云沐来。”
大殿里一时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身边的天玑悄悄递过来的眼色隐忧重重。
他的手心丝丝沁汗。
或许没过多久,感觉却无比漫长,每一分都像煎熬。
他不曾抬头,怕自己的目光会泄露心思,死死盯着膝下的玉石地板。
“云沐参见教主。”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少年清冷的声音如汨汨的流水从高台流下,人不知何时已跪在一侧,只听衣襟沙响。
“云沐,上次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我一直在想该给什么奖励。”
云沐垂眸应道:“多谢教主,云沐不敢。”
“论功行赏,何来不敢之说。”教主轻轻笑了几声,语气却是不容置喙:“天杀之中,只有你无下属,此人是今年新晋的地绝,赐给你作影卫,可好?”
“教主关怀,云沐谨遵安排。”
“既是如此,从今日起赐名凌苍,他的命是你的了。”教主停了一下,又道:“我知你素来不喜中原人,不过狰长老一番训诫颇为辛苦。责罚随你意,但莫要再像上一个影卫那样轻易杀了。”
听及此,凌苍与天玑皆是一惊,将目光瞥向云沐。
云沐依旧淡然垂眸,看不出喜怒:“多谢教主提点,云沐会有分寸。”
教主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这孩子做事一向得体,我很放心,下去吧,好好教他规矩。”
“是,走吧。”
凌苍抬起头,云沐一袭白衣映入眼中,阳光下泛着微芒,无端端教人想起江南初融的春雪。
但就这么一眼,却令他震愕的僵住。
恐怕天山崩落也不会令他如此惊讶。
他初瞥便觉得此人身量不高,可没想到,身为天杀之一,厉锋身经百战的精锐,竟是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看着比他还小些。
在震惊中,云沐带着他往自己的住所去。
离开教主金碧辉煌的大殿,云沐走了一条有些偏僻的小径,空气隐约浮动着暗香。
小径曲折,拐了几个弯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凌苍还以为自己回了江南。
厉锋处处透露出豪气,却少了几分生机,云沐的住所却有很多花,恍若沙漠中的绿洲,春意几乎扑面而来。
在花园的中央有一幢精致的木楼,很难想象是一个杀手的住所。
“从今天起,你住这里。”云沐白的出奇的手虚指一间房。
凌苍瞟了一眼,耳际的声音又响起。
“厉锋的规矩很多,少说少错。有什么事吩咐下役,缺什么自己找他们要,给你三天时间去了解影卫需要做的事,实在不懂的可以问我,但我通常耐性不会太好。”云沐转过身,黑眸深若寒潭:“所以你最好学得快一点。”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年教训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凌苍沉默的点头。
“三天以后,我会重新教你该会的刺杀技巧,届时会很辛苦,趁这几天好好休息吧。”说完,云沐拾级而上,走到一半又顿住,警告道:“二楼是我住的地方,不经允许不得擅入,有事在楼下传声。”
“我该怎么称呼你。”凌苍看着云沐离去的背影,问。
云沐没有回头,只有声音传来。
“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
第三章 无绪
凌苍将自己的院落四处探寻了一遍,发现大得令人吃惊的院子只有廖廖数人。
云沐的仆役很快打扫好他的房间,推开窗望出去,明媚的春日使一切都惬意安然。
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微烫的茶香扑鼻而来,啜上一口齿颊留香,竟然是上好的洞庭碧螺。
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邪教中,也能品到故土的茶香。
转了转茶杯,明彻如雪,晶莹如银,一望即知是似雪类银的邢窑精品。
在这远离中土深山之中,一饮一具极尽雕琢,不乏有中原名器,这还仅只是天杀之一,换了教主,可想而知会是何等奢华。
门口传来轻咳,获得凌苍的允许后,仆役恭敬上前,动作麻利的替他贴身量尺预备制衣,忙碌的同时尚不忘殷勤探问,倒教他有些不惯。
未已,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娇俏姑娘捧着果盘入内,笑意盈盈,酒窝深甜。
“公子可是累了,先尝尝新摘下来的桑葚和葡萄,百合银耳羹一会便好。”
鲜润的水果还留着清洗后的水珠,滋味清甜。
“你叫……”凌苍问。
那姑娘作了一揖,恭敬道:“奴婢熙春,凌公子请直接吩咐,以后凌公子就是这里的主人。”
“你在这里多久了。”
“熙春在厉锋四年,换过两位主人,服侍云公子一年有余。”熙春圆眼轻眨,对答如流。
凌苍接着追问:“两位主人都是天杀之一?”
“是。”
服侍过的两位主人都是天杀……
按厉锋的规矩看,一个初来乍到的丫头怎么可能直接服侍天杀。
这便不简单了。
“那你对影卫又了解多少?”
“熙春只知影卫通常是由主人自己挑选,像公子这般由教主指定是极少的。”她睐睐眼,歪头一笑:“简单来说,影卫便是主人的亲信,贴身跟随,一荣俱荣,这也是教主对公子青眼有加。”
“为什么天杀里只有他没有影卫?”
熙春微一迟疑:“云公子过去是有的,后来……”
“被杀了?”凌苍直接问出心底的疑问:“为什么。”
“请凌公子不要再问,这些事,我们下人不好说。”熙春楚楚可怜的哀求。
“我总得知道他忌讳什么。”凌苍试着微笑,尽量诱哄:“若是不小心触犯了岂不冤枉。”
看见他的笑容,熙春的耳根忽然红了,低下头嗫嚅:“云公子为人冷清,有洁癖,不喜旁人接近,倒没什么特别的忌讳。”
“天杀中的其他人可会偶尔来往?”看问不出什么,凌苍换了话题。
熙春明显松了一口气:“云公子与其他人几乎没什么往来。”
“教中事务可多?”
熙春对答如流:“教中需要天杀亲自前去的任务极少,云公子一年也只有数次。”
“看起来真不像。”想起那张清俊的少年面容,凌苍不禁低喃。
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熙春掩口而笑:“凌公子要是这么说,天杀里可是多半都不像呢。”
这话让凌苍吃了一惊:“其余人也是这般年纪?”
“怎么可能,云公子应是历年来是最年轻的一位,熙春的意思是,其他的天杀看来都不似……”她微微停了一下,仿佛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凌公子见了就知道了,来日方长。”
眼见天色近午,熙春不曾再说下去,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