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花柔+番外(15)

作者:李竹喧 阅读记录

当年杨氏养她在膝下,不就是存了令她联姻,好为二皇子缔盟结兵的意图么。

裴时行继续攻她心防:“殿下当年建府之时,上京曾有女帝流言,令殿下饱受惊惶,您这些年一直藏锋养晦,不问世事。”

“可臣知殿下高义,向来心怀万姓,素日更是体恤农耕,赀助学子。”

方才稍有松弛的内室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元承晚的眼神因“女帝”二字变得晦暗,隐有怒意。

裴时行全盘接收她的怒意,坦白道:“臣倾慕殿下仁爱襟怀。若殿下决定继续以己身,殚精为天下万民筹谋,臣愿与殿下风雪同道,万死不辞。”

“若殿下有一日感到疲倦,自此寄情物外,臣也愿挡在殿下身前,无论与世推移还是冥顽不灵,臣会在这条道上继续前行,遮蔽殿下。”

他想起自己眼下和皇帝在做怎样的一番图谋,试着安抚她道:“臣相信陛下与您血肉至亲,绝不至于那般穷途境地。”

“可若当真有一日,臣遭遇不测,殿下也不必忧惧。”

“臣身后的裴氏,百年之内根基不倒,二百年内门庭不朽。臣会为殿下安排好一切,令您无后顾之忧。”

眼下新政方兴,他同皇帝君臣融洽,尚有许多待做之事,皇帝不会在此刻同他失和。长公主若嫁他,他自可庇护她平安。

他对新政亦怀有自信,事前预立万全之策。

可人总要做出最坏的打算。

在那个打算里,他即便身死,也会在死前为她们安排好一切,以最高效力的裴氏家主书令,为长公主留下保全之策,护她和孩儿余生安稳。

元承晚终于收起她面上的散漫神色。

裴时行的确是天生的政客,手腕准狠,一举就探到她心中弊病。

诚如他所言,在她决定生下孩子的前提之下,同他成婚的确是最优策略。

她若孑然一身,的确可以如从前一般,纵情游乐,不问政事。

只消将眼下的日子继续过下去便是。

虽说最初是为了藏拙养晦,可这样的日子半点不委屈人,不知有多惬意。

但对于教养孩子,她还是没底。

元承晚自个儿三岁时便由杨氏抚养,同她没甚母女情分,是在满宫侍人傅姆的手中长起来的。

她想要这个孩子,却不知该如何待它。

若真能多个人一起,想必她心中会更有底气些。

再就是联姻一事。

裴氏门庭的确足够显贵,高到可以令其余求娶的世家子望而生退,可免她许多烦扰。

她倒不奢求真能有人伴她风雪同道,但能让她的孩儿背后多一个裴氏做倚仗。

她自然不会拒绝。

长公主决断神速,丝毫不拖泥带水:“你我二人成婚后互不牵涉,本宫行事不必凭你眼色好恶,你也可以有知己粉黛,只要不闹的过分便好。”

“如此,你可愿与本宫成婚?”

裴时行虽因“知己粉黛”四字心下酸怒,可终究求得佳人作妇,这一刻心头鼓噪震耳欲聋。

粉黛又如何呢,他生平最擅便是摧粉扫黛。

男人浑身的力都安然地卸下去,方才坠入谷底的心又慢慢升起。

“臣愿意。”

甚至或许不只是愿意,更是千愿万愿。

只是他亦难辨此中真意。

“好!明日你便随本宫入宫求皇兄赐婚。”

裴时行自是答应。

内室再次寂静下来。

罗汉床上的长公主斜倚着双球花引枕,定睛凝眉谛视着裴时行。

被审视的裴时行觉得自己好似化身为集市摊上一颗惴惴不安的白菘。

这颗白菘适才诡计多端,费尽口舌、出尽百宝方能哄得面前女子决定将他买下。

可买主此时目光深沉地打量他,在一室沉默中拧眉叩指,似是在后悔方才决断。

后悔买下这颗无耻且自荐的白菘。

方才卸下的力又瞬间凝聚起来。

裴时行已然如同红了眼的赌徒,搜刮遍了全身筹码推上赌桌,此刻又在心下疾速罗列着她若反悔,他的种种应对之策。

却忽听元承晚道:“这是你的孩子。”

第10章 妄与恶

裴时行闻言松了口气,诧异又自然地接口道:“是臣的孩子。”

只要是她的孩子就行。

反正到她诞下腹中子之时,他会叫天下人都以为这是他的孩子。

血脉洗不去又怎样,这孩子日后只会认裴时行这一个阿耶。

他有足够的心计,会叫这孩子一日比一日地依赖他。

更重要便是,他要拿这孩子去缚住她。

届时,他也早就成了她真正的夫君,床笫相欢之时,裴时行的妄与恶也会留在她体内,容不得她拒绝。

到那时,他们会有真正融合他二人血脉的孩子。

他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卑劣与龌龊一日日生长,看着他的骨肉同他一样,一日日将她的肚子撑大,鼓起。

思及夜宴上一身新寡媳妇打扮的小白脸,裴时行心头还是忍不住咕嘟冒酸气。

那等男子凭什么得到她呢?

元承晚观他神情便知他没听懂。

她的规划里本无孩子父亲这一项,可这下“去父留子”的父忽然冒了出来,那她也没必要令裴时行心头隔阂。

毕竟物尽其用嘛。

她要裴时行知晓这是他的孩子,要他日后为抚育她的孩子倾付全副心神。

“本宫是说,方才是骗你的,孩儿已足两月,是本宫同你有的。”

“……”

裴时行有一瞬的短暂失语。

长公主的话似雪亮白刃,一瞬斩断他方才在心头疯狂蔓延的恶念。

她对上这男人惊诧中暗含委屈的眼神,猫眼无辜地眨了眨。

这短短一日,于裴时行而言可谓万分跌宕。

他忽而振奋狂喜,心花怒放至万丈碧霄,冲云破雾。

然而这花却在下一刻,被冷情的长公主一脚踩死。

他直坠谷底。

好不容易自万丈深渊透出几缕熹微光芒,将他破碎的神智稍稍修补。

可才恢复些许,长公主又再次将他溺入醋海。

然后在他五脏六腑都被酸炸涩透时,于他耳边轻声道,“这是你的孩子”。

至此,裴时行张口无言。

时已向晚,倦鸟啼鸣。

西山斜晖安然地透过庭中桑榆,落到花格繁丽的窗棂上。

他怔楞看着瑰丽美人身披霞光,姿态闲懒地倚榻睨他。

光点在她密匝匝的乌浓长睫上跃动。

红唇鲜妍,花枝秾艳。

男人有一瞬克制不住地想重重吻上去。

撬开她齿关,用舌尖狠狠吸顶,将他交集的百感顺着唇齿顶到她的喉咙,迫她统统咽下去。

要她与他感同身受。

可被那双琥珀般澄净的美目望一望,对上她眼中的一派纯然无辜,他忽然变得狼狈。

狡黠却天真的长公主怎会想到,她明明已经同意下嫁,也慷慨告知他是她腹中子的生父。

可这人竟敢在心底想着要怎么惩罚她。

裴时行亦是无力。

他几乎自弃地想着,就算长公主再说一句“本宫又骗了你,这孩子其实不是你的”。

他也只会傻乎乎当真。

然后一颗心再次被抛下百丈飞瀑,在万年寒泉里泡过,好生清醒一番。

幸而她没有。

他定定瞧着她贝齿轻磕在红润唇瓣上,极力压制住想咬一口丰润的邪念。

好似对上她,他就不再是那个万事在握的裴时行。

而是变得无助又无耻。

“那就说定,明日入宫。你且去罢,回去便放宽心,这当真是你的亲生子。”

“你要相信本宫。”

长公主对始终沉默深思的男子规劝道。颇有几分苦口婆心。

裴时行倒并未就此离去。

他找了被他敲晕的五个府卫亲自道歉,而后又请长公主诏来侍卫统领。

侍卫统领是在半刻前被宋定找上时,方知手下府卫出了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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