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软花柔+番外(73)
府中有四个奶娘,除却初生那几日,元承晚并未亲自哺育女儿。
可这小儿仿佛当真能嗅到娘亲身上的气味,虽是闭眼嚎哭,却在落入娘亲怀抱的短短几息后,便渐渐止了哭音。
只是哭得太久,她整个人都不住抽噎。
元承晚只觉一颗心都要被怀中因抽泣而轻颤的小身子碾碎了,她将额面俯贴到阿隐额上。
一片温凉。
果真如听雪所言,热已然降了下来。
此间的男人仍旧兀立在原处,灯火将他的影子扯的幽长,却在下一瞬被风挥的不住晃动。
他俊面含怒,目中凛凛若电,冷冷望向元承晚。
元承晚正心疼地为女儿擦干泪痕,阿隐的小手不断打到她胸前,约莫是想攥住阿娘的衣襟,不容她再抛下自己,独自离开。
年轻的母亲将那白嫩柔软的小巴掌包入掌心,轻柔地落了个吻上去。
而后抬眸怒向裴时行:
“裴时行你什么意思,阿隐发烧,你竟敢令满府侍人隐瞒于我?”
一想起她的阿隐整个下午都是这般无助啼泣,甚至奶软的嗓音都哭到发哑,元承晚就抑制不住心头一阵阵簇涌上来的火气。
裴时行先是不答,只冷冷睇视她。
而后嗓音沉沉,丝毫不遮掩其中的戾气与讽意:
“我瞒了吗?不是你自己要去玉京楼吗?不是你自己将车马遣散,要在玉京楼同旁的男子待足一日的么?”
他一向爱拈酸吃醋,但这话说的全无道理。
“你既知本宫是在玉京楼,如何不知本宫约见的人是李释之。”
她方才气喘未定,此刻却又被裴时行激起怒意:
“正是为了避嫌才不令他上门,正是怕伤了你御史大人的颜面才令仆从先行回府。你这话说的恁是难听。
“裴时行,你无耻!”
裴时行唇畔含笑,可瞥望而来的目光却含了刀光利刃。
男人悠悠重复道:“我无耻?”
“有一堆裙下之臣可供鞍马驱使的人不是我,对着旁人的妻子心有杂念的人不是我,为何是我无耻?”
长公主极力抑制住想掴他一掌的愠怒:
“你在侮辱谁!我约见李释之所为何事你不是不知道。
“裴时行,本宫并不欠你什么。
“是你说你要同本宫过下去,本宫什么都同你交代过了。你没看错,我就是这般心机叵测的女子,注定无法安分在后宅做你的妻子。”
“你若生悔,趁现在还早,为时不晚。”
她果真如从前一般冷心冷肺,话毕便不愿再看他一眼,转身将渐渐睡熟的女儿放入摇篮,搭上小被子。
裴时行凝望她纤腰轻折,每一寸动作都含了为人母的柔情。
“元承晚,你说过要我长长久久伴在你身旁。”
他凝她许久,终于开口,却蓦地阖了眸,轻轻将头偏向一侧:
“你告诉我,你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作假?”
他喉结滚了一瞬,仿佛是咽下了所有悲酸苦涩,抑或是泪意:
“我究竟还能不能相信你?”
裴时行难得在她面前显露出这么真实无矫饰的迷茫姿态。
元承晚撑起身子,二人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裴时行,我要你伴在我身旁是真,我说我喜欢你也是真。
“可是若你日后还要如今日一般污蔑我,讽刺我,阿隐病了也不告诉我。而是作出这副姿态拿我问罪。”
她也在话音间泄露了委屈和悲酸:
“那你告诉我,我为何要留你在我身边,困住你也困住我?”
“好,”
裴时行听懂了她的话意,自嘲地点点头:
“多谢殿下再一次晓喻臣,让我知晓我在你眼中不过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罢了。”
“那阿隐呢?元承晚,你哪怕不爱我,能不能爱一爱我们的阿隐?”
他觉得自己当真下贱到尘埃里,要对着一个狠心的女人吐出这般自贱的话语。
对她俯首,将背脊给她踩在脚下,却只能卑微乞求着她能对他们的女儿多一丝垂怜。
可这话却实打实触到了长公主的怒意:
“你凭什么说我不爱阿隐?裴时行,今日的账本宫还未曾同你算,你告诉我,你凭什么瞒我,凭什么阻人通报本宫?”
裴时行眼见着摇篮中的小姑娘眼睫抖了一瞬。
“莫要吵了阿隐,你随我去旁处细说。”
长公主闭眸忍下所有泪意,鼻腔浓重地呵出口气。
她回身避开裴时行目光:“明日吧,今夜我来守着阿隐,明日我再同你讲。”
今夜适合给她留一片天地,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一整日奔波的疲倦,对皇兄的无奈,对皇嫂的怜惜,方才的怒意与奔徙,还有他。
裴时行方才极力撇过脸去,却还是叫她望见他眼尾的红。
这个男人素来骄傲,却一次又一次对着她说出如此卑微的话语。
她同他之间的确还有许多矛盾待要解决,可是今夜已经历了太多事。
此刻的元承晚与裴时行是两只竖起尖刺的刺猬,一旦对上便要不遗余力地扎伤对方。
她需要这一夜来平复理智,然后好好同裴时行将一切摊开揉碎,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彼此伤害对方。
可惜对面的裴时行不知元承晚心头想法。
男人望她这一副回避姿态,面上笑意便是更冷。
他对她竟是如此无足轻重的玩意儿吗?
裴时行几乎要笑出声来。
自己满心痛苦,几欲摧折心肝,她却可以轻飘飘便随手搁置下来。
候到明日?
待他被满心的痛苦惶恐折磨一夜,待他到了濒死时刻,再用三言两语将他打发是吗?
他不稀罕这样的施舍。
殿中的灯火都仿佛凝滞下来,整个暖阁被陷入一片沉而涩的气氛。
美艳的女子安静地倚坐在摇篮边,满目柔情地望着其中酣眠的小人儿。
高大的男子远远立在另一旁,却好似全然融不进这片母女和乐的温暖灯火。
他面目冷峻,周身都坠在无间炼狱,受尽炙火苦寒种种极刑。这痛割在心头,将他摧折成为一个空有出色皮囊的行尸走肉。
而后他一步步向着女子踱过去。
可直至行到她身侧,都没能得她抬眼一见。
裴时行方才咀嚼过满口苦涩的轻贱滋味,此刻倒是不在乎这些了。
灯火将他二人的影辉映在壁上。
只见高大的男人俯望片刻,缓缓折腰。
下一瞬却狠狠攫住那被遮覆在他身下的女子,将她小巧的下颌牢牢挑起。
裴时行的笑意的确同壁上影一般浓稠黑暗。
他状若柔情地吻上她的唇,声音也放得极轻:
“元承晚,我同意你说的明日再叙了吗?”
第41章 吵架
自第一回 被她咬出血口, 裴时行每次亲吻元承晚都会钳牢她的下颌,将人桎梏在自己掌中。
可这就使得她朱唇难以闭合,只能仰颈任人舔.咬.吮.吻, 夺尽口中甘甜。
而后无可避免地顺着口角流出一丝极其糜.艳的口涎。
她一双妙目在辉辉烛火下亮如洒金,朱唇被啮出痛感,却只能无力地怒向裴时行。
美人目中怒意炙盛炯明,裴时行眼眸含冰覆霜。
却是谁也不甘相让。
他终于恨恨松开唇齿, 却又意味不明地以指抚揉, 将口涎喂回她唇中。
若说方才长公主决定冷静一夜, 明日再同裴时行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