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姝色(12)

作者:循又 阅读记录

苏婉禾在听到这句话时顿时抬起头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但还是轻声询问:“殿下是何意?”

“每日未时,到蘅芜苑抄书,直到抄完为止。”裴珣眉眼微抬,嗓音厚沉,英挺的鼻尖在马车内刚好可以看见那分明的弧度,他没有放过苏婉禾的神色,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在旁人面前却格外持重,生生将这个年纪该有的性子压了下去。

苏婉禾抿紧下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并不言语,直直看着裴珣,好似在探究他这话的真假。

只是罚抄,没想到裴珣竟要亲自监督,她定是触到他的逆鳞了,才会让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都看不过去,想到自己平日里千防万防,终究是功亏一篑。

“怎么,不愿意?”男人皱了皱眉,看向苏婉禾时带着几分迫人的慑力。裴珣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今日也存心想训训苏婉禾。

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娘子,就敢到潇湘阁,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男人们寻欢作乐的温柔乡,上至世家贵子,下至流氓匪盗,有几个单纯心思的人,若要让人识破了她的女儿身,将人灌了药带走,恐还不知道天地在何处,到时后悔尚且来不及。

裴珣今日便要搓搓她的锐气,让她知道世间的险恶。

“那不如孤到侯府?”

第10章

裴珣轻易就拿捏到苏婉禾的七寸,比起到侯府,去蘅芜苑抄书总要掩人耳目些,毕竟若太子每日出入侯府,指不定还会招来什么非议,苏婉禾赌不起,衡量再三,她攥了攥衣袖,硬着头皮道:“还是臣女每日到蘅芜苑,都是臣女先前考虑不周,此次定会谨记殿下的教导。”

说话间,苏婉禾的目光刻意避开裴珣,低低垂了下去,蘅芜苑是太子在宫外的住所,想必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这也令苏婉禾稍稍宽心。

但伴君如伴虎,永成侯府如今的处境,再经不起折腾,若惹得太子不虞,降下罪责来,她恐会成侯府的罪人,眼下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

抄书纵然辛苦,比起旁的惩罚,已算是小惩小戒,数量虽多,只要她平日里多花些时间,就能尽快结束,到时也可给裴珣一个交代,早早避开他。

更何况自己本就欠他一个恩情,若能在日后还上,便更为相宜。

“嗯,记住你说的话。”裴珣站起身来,睨着她的神色,眼前的姑娘年纪不大,想的倒是很多,不用他问,裴珣就已经能看到她在应答后的想法,想要早早脱了他?

谁给她的胆子?

苏婉禾见裴珣神色稍缓,眉头微舒,渐渐放下心来,眼见袖子已经微微起了褶子,她慢慢将那一截收了收,装作无意撩了撩车帘,看看窗外,再回过头来时语气轻松,持重妥帖:“殿下日理万机,臣女就不打扰了,永成侯府就在前面不远,臣女在路口下就好了。”

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比之半个时辰前,眼下才是真实的她,因将要离了马车,离开他。

裴珣想到此处只觉得莫名的烦躁,她就这样避他如蛇蝎?

往常中秋宴,不少小娘子借口在宫中迷路,撞到他跟前,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她倒好,十足的规矩,当真是好的很。

“你倒是懂事。”裴珣清冷的声线中一字一顿,似乎真的只是在夸赞。

苏婉禾闻言一愣,若说刚刚男人还情绪不显,眼下她仿佛感觉那声音淬了寒冰一般,即使马车内的暖炉烧得正旺,还是让她的心惊了又惊。

她再看过去时,裴珣面上分明没有不虞,一贯的矜贵傲然,王者之气仿佛生人勿进。

苏婉禾抿了抿唇,朝裴珣福了福身子:“那臣女就告退了。”

她撩了车帘,见外面已经雨停了,街道被洗得纤尘不染,酒店与客舍的旌旗泛着微微的湿意,不远处,店家袅袅升腾的烟气让人跟着也愉悦了几分,她并不喜欢下雨,就连苏恪也是如此,尤其是雨夜的雷声,惊扰故梦,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过,闻到街市上浓郁的香味,苏婉禾想到路口的杏花斋还未打烊,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那里的芙蓉酥与糯米凉糕一绝,若是天晴,不知要排队到何时,今日刚刚雨毕,杏花斋门口了了几人,苏婉禾顿时心生欢喜,这时买了赶在恪儿回去刚好可以吃上。

马车行径在街道上,从里面传来了男人低沉而冷的声线:“将人送去大理寺!让楚行简去审。”

周策在马车旁站的笔直,面无表情看了眼被抓的几人,想到今日无端撞在枪口上,也是他们的造化,太子殿下本意查蜀地贪污案,这为首的李寄与之脱不开干系,恐也是难逃一劫了,且裴珣今日心情并不佳。

车内的人揉了揉眉心,那股子压下去的烦躁夹杂着不知名的怒意升腾起来,裴珣看到苏婉禾下了马车径直去了糕点铺子,心情分明没受到半点的影响,即使刚刚在潇湘阁还遭遇了那样的事。

她可真是太懂事了,遇了事还是个能吃能睡的小姑娘,独独留了裴珣这一口气下不来。她那样聪慧,倒是很会用对地方。

他忽想起那家糕点铺子,“杏花斋”用了描金的楷书,在街道上并不显眼,糕点的香味却很浓郁,有淡淡的杏花,还有浅浅的梨香,顺着雨后的微风混杂在市井中。

裴珣心中冷嗤,真不知道为何小姑娘家都喜这吃食,只要一眼,便知道甜腻地不成样子。

他扣了扣桌案,不动声色,周策顿时反应过来:“殿下。”

裴珣摩挲着手中的扳指,声线低沉:“去帮我办件事。”

永成侯府,苏婉禾换了衣服,等到申时。

往常苏恪一下学便会回府,眼见又等了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府上的马车,她正要让陈伯派人去打听,就看到去接苏恪的侍从一脸慌张地跑了回来:“小姐,少爷可曾回府?”

苏婉禾见空洞的马车和独自回来的人,心中顿时沉入谷底:“不曾,你去宫中没有接到少爷吗?”

那侍从肉眼可见的焦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奴才本也一直等在宫门外的,见少爷一时没有出来,就...就出去行了个方便,奴才心想少爷认识府中的马车,谁知等到最后...最后宫门也关了,少爷竟...竟也不见了。”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泼在苏婉禾的身上,她最忧心的便是苏恪,上次见他在宫中的笔墨被毁,心中已经有了提防,可宫中的皇子们,都是从小养在规矩中的,总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尚且懵懂的孩子。

如今皇宫重地,不得传召不可随意进入,眼下宫门已关,便是有心去寻,也不得召见。

苏婉禾心中酸涩,带着慌乱与后怕,她无力地坐下,看着逐渐暗沉的天色,突然想到苏恪身边服侍的太监,她已经塞了不少的银钱嘱咐他照料苏恪,兴许他知道苏恪的去处:“陈伯,你看能不能想办法给宫中递个信。”

陈伯也是看着苏恪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身子不好,性子内敛,总担心他出去会被旁的孩子欺负,就在侯爷去世的时候,还险遭奶娘的毒手。

侯府中,他们虽然是主仆,但是大家打心眼里心疼他和小姐。

“嗳,老奴这就去,小姐不要担心,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兴许是贪玩忘了回府的时间。”

苏婉禾克制住情绪,竭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直到撑着身子,那股子后怕越来越甚,几乎要把她的理智淹没。

她不想在府中漫无目的等待,兴许苏恪只是出了宫,尚未回家。也许他就在这附近,她极力的奢望,吩咐了云枝与映月,带着一行人出了府。

眼下还不能报官,她那个二叔虎视眈眈,王氏又是一个贪图私利的人,若让他们知晓今日之事,在她之前找到苏恪,这孩子的性命恐怕堪忧,毕竟侯府的爵位只能有一个人世袭。

当初奶娘的行径便是受苏寅和王氏指使,那奶娘本和苏寅有私情,苏寅承诺事后就迎她到府中做妾室,后来陷害苏恪不成,事情暴露,奶娘投河自尽,始终没有透漏幕后主使,苏婉禾是在奶娘的私物中发现事情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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