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姝色(2)

作者:循又 阅读记录

苏婉禾倒在男人的臂弯里。

恰好这时门外通传的声音响起:“爷,现在回府吗?”

男人眸色微沉,看了看怀里已经昏过去的姑娘,淡淡道:“回蘅芜苑。”

周策站在门外听到这句话明显愣了愣,但这不是他一个侍卫应该过问的ʝʂց,他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的神色。

苏婉禾感觉自己好像沉沉浮浮,腰上的力度却不见消失,她一会被烈火包围,一会又是一阵冷意,窒息的溺亡感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现实,直到她睁开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眼神怔怔看着陌生的床帐。

黛色的罗帐用月牙勾在两侧,蜀锦的被子微微滑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批花色是上京最新的款式。置物的架子是上好的黑檀木,再有的就是壁上挂着的几幅山水图。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但屋主人绝非常人,毕竟汪燮的遗作千金难求,常人收着珍藏尚且不得,竟然被屋主人就这样寻常挂在客房。

苏婉禾实在不知道对方是何人,只是在看见自己水蓝色的襦裙时,神色微微凝滞。

昨日,她明明穿着湘妃色襦裙。

苏婉禾心中惊骇,昨日尚未回府已实属非常,若再失了清白更是有口说不清。大晋风气开放,但也只是针对男子,对女子的要求相当苛刻,更何况二叔与二婶早就盯上了侯府,巴不得自己现在出现错处,到时候就可以四处宣扬,借着清理门户的口号夺走爵位。

尤其是她已经和郑将军之子定亲,她那未来的婆母并不喜她。从何种角度来看,她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云水阁,楼下一阵宾客喧哗,楼上的雅座却一片沉寂。

“淮序,听说昨夜楚江灯会,很是热闹?”月白色锦袍男人一边拿着酒楼新酿的秋露白,一边带着试探的意味,嘴里的笑意掩饰不住。

对面的男人并不想理会,只是将视线落在阁楼之下的街市,背手而立,身姿挺拔,仿若修竹。

楚行简到底是有些沉不住气,若不是他无意看见裴珣从马车上抱下一个女人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女人的脸虽然遮住了,但只是露出那一截莹莹的下巴和柔软的身段,便知是个美人。

以裴珣这般身份,旁人在这个年纪至少也该有一两个通房侍妾,可眼前这人心思全然都放在政事上,无论想接近他的人如何纠缠,他都不为所动,说他冷情冷欲再适合不过。

楚行简默默饮下一杯秋露白,然后就这样凝视着裴珣,不过心中的震惊、雀跃已快要掩饰不住了。

“看来最近大理寺不够忙?”对面的男子着一件玄色锦袍,他的眸色冷傲孤清,棱角分明的脸上透露着一种天生的威严与王者之气,此人便是裴珣。

楚行简放下酒杯,笑意却更甚了,只是并未点破自己所见:“尚可,只是事关晚辈的终身,我这个做长辈的总要更操心些。”

裴珣的神色未变,他本就未想瞒他,只是手中的秋露白在口中好似淡了几分味道,不及昨晚,在娇娇怯怯的樱唇边留下的浓郁。

“周策,备车。”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让人听不出喜怒,但楚行简知道,这便是嫌他烦了。

不过他并未挽留,虽自己是长辈,也不好过分僭越,只自顾饮着秋露白,看着已经离去的身影。

“哎,每次都这样,我就不是多嘴了几句吗。”楚行简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成想,裴珣回到别院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第2章

苏婉禾没有想到自己所在的别院竟守卫如此松懈,她一路来到侧门,虽已锁上,但好在墙面不算太高,只要想办法出了别院就能回到侯府。

借着一旁的架子,苏婉禾终于够着了围墙的瓦片,她能听到外面马车的泠泠声,心中的希望更近了一步,也顾不得柔嫩的小手已经被瓦片割伤,在墙面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她用帕子将手上的血迹擦了擦,咬了咬唇,仰头已经能看到外面酒楼的旌旗。就在她以为自己能悄无声息离开时,背后的声音陡然让她生出一阵凉意。

“你在干什么?”

明明是陌生的声音,但低沉而压迫性极强。苏婉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就在她回过头想要看一眼的时候,她的手被尖锐的瓦片划伤,手臂一滑,身子控制不住的落下去,骤然的失重感让她心中后怕。

可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腰上的手却格外熟悉,好像在哪里似曾相识,直到睁开眼看见那双凌厉的眼睛,苏婉禾那些短暂的记忆被瞬间唤醒。

宫里每年的宴会她去的并不多,也有不得不出席的时候,父亲是永成侯,她的位置算不上靠后,女眷的席位设在屏风后,与男客隔开。

但眼下这位,就是曾经坐在帝后身边的太子殿下,裴珣。

自生来就被册封为太子,可见深受帝王宠爱,在十一岁就曾和幕僚将本朝最大的贪官殷玄送进了牢狱,为国库增加了整整二十亿白银。后西突厥南下,裴珣主动请缨,在军中以副将身份自居。以十四岁的年纪帅一百人突围,直接将格尔单于的头颅献祭给了死去的英魂。

如今二十,已在朝中为晋帝辅政。作为大晋未来的帝王,他天生带着王者之气,无人敢睥睨。

但若抛去他的身份,这位太子殿下的确是仙人玉姿,他的长相继承了已经仙逝的楚后,侧脸如玉,棱角分明带着疏朗与清寂,尤其是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

但这双眼睛,此刻眸中毫无温色,正直直看着苏婉禾。

不看尚好,与这双傲然的眼睛对视后,有些不知名的旖旎画面突然就涌入了苏婉禾的脑中。

她昨日醉酒后,竟拉着当朝的太子殿下,做出那样冒犯的举动。

且不说自己已有婚约,怎样看来,都是自己理亏在先,几十年的礼仪教养尽数都丢了去,尤其眼前的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苏婉禾实在不敢面对这位太子殿下。

苏婉禾只祈求裴珣不认得自己。

“苏娘子自己能站起来吗?”

清冷的声音响起,苏婉禾抿了抿唇,面上的血色尽失,揪住裴珣玄色衣袍的手一点点松开,终究是她奢望了。

“能的。”

礼仪使然,苏婉禾欲向眼前的人福身请礼,可转念一想,虽裴珣已经认出了自己,但并不意味她就认识当朝的太子殿下。

更何况自己昨日的错事,已经实属冒犯,若装作不认识,尚且还能避避。京中传言太子多年不近女色,只会觉得她轻浮吧。

苏婉禾咬了咬唇,与裴珣拉开一段距离:“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他日定结草衔环,不负公子恩情。”

她故意省去了昨日之举,那段不好的回忆想必没人想要记得,太子更不会。

裴珣将苏婉禾的神情纳入眼底,也没有忽视她故意避开的距离,嘴中噙着笑,却不达眼底。

周策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殿下昨日就吩咐他一定要注意蘅芜苑的动向,但切不可过分束缚,没有想到这位小娘子竟敢私自逃走。

还是在太子殿下的眼皮下,且不说对着太子殿下避之如蛇蝎的举动。

周策的心中默默为苏婉禾点了一根蜡。

“好,记住你说的话。”裴珣的语气淡淡,低沉醇厚,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他的眼神落在苏婉禾的发髻上,仿佛真的要将这份报答放在心上。

不仅周策,就连苏婉禾也微微一愣,眼前的男人竟没有点破苏婉禾刚刚逃跑的举动,这让苏婉禾如释重负。

她向裴珣道了谢,只不过常人的恩情,尚可以偿还,但太子裴珣从小锦衣玉食,自不缺什么,偿还起来也格外为难。

不过好在,苏婉禾已经装作不认识他,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再追问什么,裴珣让周策准备马车送苏婉禾回侯府,被苏婉禾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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