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姝色(64)
裴珣走到苏婉禾身后,将玉佩放到她的手心,他看到苏婉禾的眉睫稍动,似有动容。
“孤听说碎玉轩的莲藕羹不错,刚刚已经吩咐人送到侯府。”
苏婉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裴珣是储君,即便不是,他与谁一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刚刚看到那女子从房中走出来,心中还是如同被针刺一般。
她本欲今日不见裴珣的,可一触及裴珣期待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心疼起来,从猎场回来以后,上京的事务繁多,晋帝早就已经放手开来,好多事情都需要裴珣亲自过目。
“正好有些饿了,我让云枝传膳。”苏婉禾走到门口,被裴珣从身后抱住。
“不生气了好不好,孤没有碰过她们,若是你不信,孤让楚行简到侯府。”
裴珣的声音少了平日里的威严,讨好之意尽显。
苏婉禾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并未再挣脱裴珣的怀抱:“殿下,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今日有些累了。”
“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孤,还有这玉佩,孤送出去一次,哪里有再拿回来的道理,你若是无事,可拿着玉佩来找孤,会有人给孤传消息。”裴珣耐心解释着。
“殿下,我可能过几日便要去蜀地一趟。”苏婉禾想到周掌柜今日的话,她要找的人一直还在蜀地,若不是熟识的人去,马岩未必会告知当年的事情。
“蜀地,为何突然要去那里?”两人整日都在一处,便是去皇家猎场,也是如此,裴珣将下巴落在苏婉禾的肩侧,明显地不想放人。
“是侯府的一些小事,我快去快回,殿下不用担心。”苏婉禾试图给裴珣解释,苏凛的事情与朝政相关,她并不想裴珣牵扯在其中,更不想让他知道。
“若是小事,不如孤派人去办,蜀地现在打乱,你的身子又弱,孤让周策去,你可放心。”
裴珣从不知道苏家与蜀地有什么瓜葛,越是在这样的乱世,更不想让苏婉禾置于险境中。
“是祖父,蜀地有一个表叔,因生了重病,我代祖父去看望,旁人是代劳不了的。”苏婉禾看着裴珣的眼睛,说得坦荡。
“那孤到时候派几个人保护你。”
“不用,陈伯都已经准备好了,在上京找了一个镖局,顺便也可以去看看货物。”
裴珣拗不过苏婉禾到底还是同意了。
蜀地官道因流民并不畅通,苏婉禾走了水路。
在走了三天后,才发现前面的路段结冰,至少也要等天晴雪化。
否则不仅船只难以行径,便是人也会被大雪困在路上。
苏婉禾不得已找了附近的一处客栈住下。
“娘子,你说等我们去蜀地的时候,马岩副将不会已经离开了吧?”云枝有些沮丧地想着,被映月打断。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现在流民混乱,各地都阻隔了官道,马岩副将若是能离开早就走了,也不至于在那里滞留一月。而且,在外面,我们该叫公子。”
映月仔细提醒着,看到苏婉禾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公子,我刚刚看到四处荒无人烟,唯独此处有一家客栈,女婢心中还是有些慌。”
这里确实不同寻常,苏婉禾想到刚刚在河边,便是遇到一位好心的大爷,将他们几人带到此处。
看到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苏婉禾面色沉重,若是留在外面,到处都是流民恐怕不见得就比这里安全。
“夜里警醒些,若是真遇到什么事情,到时候我们只能连夜赶路。”
第49章
彭阳县,这几月接连大雪,封住了城郊的官道。
上京曾在一月前来信,运粮的马车将在近几日到达,蜀地年前颗粒无收,这批救济粮是城中唯一的希望,晚到一天,每日便多死掉数人。
“县令让咱们连夜开路,大雪封路,便是最快的速度,也要两天后了。”府衙里的侍卫站在凉亭监工,呵出了一团又一团的白气。
“张哥,你忘了上面那位过来的传话吗,他叫咱们不用着急。”
身旁的小厮将温好的热酒送来,看到两人颇有深意的对视。
“可是,那位县令毕竟是上京派过来的,若是将来回京,让他发现了端倪,难免不会牵连我们。”张侍卫在彭阳县多年,眼看这地方的朝堂浮沉,若不是他人机敏,早就成了运河水下的一缕亡魂。
身穿蓝衣的侍卫见身边人多口杂,小心靠近他:“若是到了必要时候,上面说便不用留他了。”
张侍卫常年与那人打交道,最是熟悉他的路数,否则上京派过来这样多的人,也不会还未发现蜀地饥荒的缘由,不过是送来无数亡魂来。
这位新派的知县大人到底是从科举仕途中走出来的,没有经历过上面这位爷血雨腥风的角逐,终究是嫩了些。
城郊客栈,苏婉禾听着窗外偶有马蹄的声音,呼啸而过,三更天,窗外堆着厚厚的雪,还能听到有人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声响。大概是夜晚被渡河困在此处的行人,在此借宿。
她们一行五个人,除了两个侍女,还有她从镖局雇来的人,这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意图不轨的人,虽然遍地流民,几人没有刻意暴露身份。
午间一个小姑娘沿街乞讨,苏婉禾本欲让云枝送给她点银子,可看到四周虎视眈眈的人,苏婉禾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家客栈的环境算不得好,胜在离渡河近,刚好还有空出的房间,她们一路打听,都是满客,好在得了一丝空房。
纸糊的窗户因长时间风吹日晒已经破了一个洞,将外面的声音毫无阻挡地传了进来。
苏婉禾再也睡不着了,她正欲起身呼唤云枝,忽然听到支摘窗轻轻摩挲的声音,那声音很轻,但人在睡不着的时候,周边一切的声音都会放大。
她悄悄起了身,将床榻弄成还有人的样子,躲在了角落。
云枝和映月都在隔壁,苏婉禾不知道她们是否遭受意外,只是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屋内一片漆黑,那人并未马上进来,而是观察四周后,点燃了一枚熏香,不多久便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飘了过来,苏婉禾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杀人越货的勾当,对象还是自己。
她曾在西市听说过,不少人贩卖香粉,有一种尤其能让人在大量吸入之后长时间昏迷。她紧紧捂住自己的鼻子,生怕自己也不幸中招。
那人似乎并不急,看到点燃的香,轻轻又关住了窗户,然后离开了。
想不到这家客栈竟然如此黑心肠,莫非他们的生意并不是住宿的营生,而且靠打劫为生。
蜀地大乱,官府尚且处理不过来流民,更是让这些心术不正的人横行,也不知让多少人丧命于此。
直到窗外不再有声响,苏婉禾将窗户打开,她小心走到偏房,叫醒了她们,好在迷药吸入的不算太多,苏婉禾将包中的药丸找出来给她们服下,几人赶紧收拾东西匆匆赶路。
夜色暗沉,马车已经被店里的人药倒,几个人只能徒步。
更深露重,遍地都是堆积的雪,不一会便显得有些吃力,这正是最冷的时候,便是满屋烧了碳火也不一定能抵御。
渡河没有办法过去,苏婉禾选择了小道,听说这一带流民很多,更是有一些占山为王,以打家劫舍为生。
云枝的手脚早就已经冻僵了,即便是想在附近生活,但看到远处黑压压的树林,还是制止住了心中的想法。
“从地图上看,翻过这个山头,应该就能到彭阳县,到时候我们再找个客栈借宿,大家一定要坚持。”苏婉禾擦了擦额上的水珠,不知道是行径途中的汗水,还是沿路ʝʂց沾染上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