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小外室(143)
沈书晴彼时端着燕窝进来,陆深虽然解了五石散的毒,沈书晴对他的细心照料一日不曾停歇,听到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险些将手中的燕窝打翻。
林墨见她进来,行了礼便速速退下。
沈书晴看陆深吃着燕窝,却想到与此同时金陵有数万流民正挨饿受冻,便与他说:“爷,外头的灾民连口饭也吃不上,我想要搭粥棚施粥。”
“我父亲常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那么多嫁妆,可以拿一些出来,换成粮食施粥,哪怕能够活一条命,我也高兴。”
陆深不是个大善人,但也并非对满目的灾民无动于衷,实际上他之所以提前布局那十万民兵,便是为了早日结束这一场乱局。
然则施粥一事却是万万不行,“瑶瑶,本王知晓你心善,但现如今这个情形,你可瞧见哪一户人家开始施粥?”
沈书晴摇头,“倒是不曾。”
陆深知她看不透,耐心与她解释,“光是金陵的灾民便有几万,如今粮食价格是平日里的十倍,便是倾尽你所有的嫁妆银子,也不过养活他们几日。你另外一些嫁妆,短时间根本不能换成银子。”
“那能救一个是一个?”
陆深依旧摇头,“只要你一开始施粥,整个金陵的灾民便会拥来,到时候只怕光是踩踏而死的灾民就数不清,更何况,皇上还没有发话开仓放粮,你冲在前头,抢了皇上的风头,是嫌命太长了吗?”
此话有理,沈书晴沉默了,她当真是没有办法。
陆深见她始终盯着自己碗里的燕窝,敏锐觉察出她的那点小心思,便将林墨叫进来,吩咐:“往后王府众人,皆不得大鱼大肉,全部节衣缩食,以果腹为主,所有人每日皆不得浪费任何粮食,若违者直接逐出王府。”
这等乱世,谁也不想离了王府的庇佑,是以即便王府仆从众多,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反对的声音,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说罢,见沈书晴面色稍松,顿时笑她,“本王如此安排,这下你满意了?”
因着陆深这个决定,贤王府便是过年皆没有个年味。本来以往这个时候,皇上也会在宫里大宴百官,今年也因这些流民,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大肆设宴。
皇帝不是没有尝试过将他们赶出金陵,可禁卫军也只有五万,这要怎么赶?眼瞅着流民日复一日地增加,就连皇宫前的御街也挤了不少灾民,还在以户部尚书进宫面圣时,将这位尚书给扔进了护城河。
户部管赈灾,这些灾民分明是有人特意怂恿,皇帝叫来禁卫军,并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便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唯一的兄弟,“贤王府你多派几个人盯着。”
到底害怕动摇皇位,将户部尚书捞起来后,还不及让人回去换身衣裳,就将人拉去乾清宫商讨灾情,户部董尚书一受凉就不住打喷嚏,皇帝怕他将病气过给自己,让他先滚了。
董先河一出宫门,便神清气爽,也不打喷嚏了,最后看了一眼庄严巍峨的宫门,不住地心有余悸。
现如今这灾情,光是金陵就有五万灾民,整个梁朝只怕是有上百万,以国库的存余,根本已无法控制局面。
他才不愿意掺和进入,叫皇帝自己头痛去吧。
皇帝找不到人拿主意,想到后宫去找张贵妃,又想起张贵妃才闯了大祸,他已经破例启用了她的兄长去镇守边关,不能叫她再长了气焰,想去皇后宫里,皇后自从死了二皇子,一直皆是死人脸,又恐她置喙自己启用张元贵一事,干脆转头去了久不承宠的德妃宫里。
德妃的父亲正是兵部尚书,懂一些朝政之事,一听皇帝来问她意见,便一本正经替皇上想办法,“如今边关多有战火,北有回鹘,西有吐蕃,南有倭国,皆不是省油的灯。皇上何不叫这些流民去前线,只要能活命,他们想来不会拒绝。”
皇帝一想,此乃一石二鸟之计,妙哉妙哉,只有一点,他皱眉问:“银子呢?这些人便是不发饷,粮食总是要有的?”
德妃阴险一笑,“皇上莫不是忘了,昔年先皇的私库大多皆进了贵太妃的腰包?”
第114章 抄家
大年三十,年夜饭,贤王夫妇在春华苑迎来了他们有生之年最简朴的一顿年夜饭,只有简简单单三菜一汤,以及贤王妃亲手包的饺子,今日流民将户部尚书撞入护城河一事,才不过半日已传的沸沸扬扬,这是流民涌入金陵以来,发生的最大一起事故,许多铺子皆已关门,市面上还开着的铺子,粮食价格又翻了一番,菜、肉铺子也越来越少,王府如今的供给全靠城外的庄子自给自足,这两日流民拥挤在街市,王府昨日出去拉菜蔬的牛车还不曾回来,或许是堵在了路上,或许已被抢劫一空,或许连人也没了。
固然王府的地窖存了许多粮食,然则菜蔬及肉食却需要庄子上供应,如此一来,能够凑齐这三菜一汤并一盘子饺子,已实属难得。
沈书晴给陆深盛了一碗萝卜大骨汤,有些抱歉地道:“王爷,今儿是大年三十,妾身却只安排了这几道菜,妾身是不是很没用啊?”
陆深夹了一筷子她喜欢吃的冬笋鸡丝烩鱼肉至她的饭碗,“当初叫你走,你非不肯,如今留下来连一个年也过不好,后悔了罢?”
沈书晴摇了摇头,“你我夫妻一场,本就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有妾身在颍川享福,王爷却在金陵受难的道理?”
陆深静静看着她,见她就着这口菜,扒拉了好几口饭。如今,便是这道菜,也是极为不容易,这条鱼还是小李子在王府内湖钓起来的,鸡是后山的野鸡,笋是王府竹林里现挖的冬笋,可谓十分不易,得全都吃干净才是。
陆深见她吃菜皆这般节省,心里不是滋味,便问:“你还有甚么想吃的,我让人去想想办法。”
现如今其中五万黑骑军就在离金陵不到两百里的地方,可却不是将他们调来金陵的时候,但是抽调十几个人专门从周边城池运送物资来王府,倒也不是不行。
正这时,林墨急冲冲从外边跑来,“不好了,不好了,禁卫军来抄家了。”
“王爷,禁卫军周统领拿了一道嘉奖王爷捐赠白银十万两的圣旨来,如今招呼也不打一声,已经在开始搬东西了。”
却原来,皇帝听信了德妃的谗言,当机立断便决定拿贤王开刀,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抄家,怕御史谏言,依然是德妃献的计策,“皇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御史怎么说?御史这么能耐,怎不见他们去赈灾?”
皇上到底还顾及两分脸面,这弄了这么一道圣旨,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是有了个说法,是贤王先允诺捐赠在先。
“王爷,皇上这是疯了吧,这不就是打着捐赠的名义抄家吗?这、这可如何是好?”
沈书晴一听皇帝抄家两个字,险些就要背过气去,她的嫁妆放进王府才不到一个月呢,这就马上被收入国库了?
使劲儿掐住人中,沈书晴才没有昏倒,见陆深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问他:“爷,你不想想办法吗?就这么让他们将我们的财物全都搬走?”
陆深替沈书晴盛了一碗汤,汤里有几块白生生的萝卜,“你不必担心,你的嫁妆,能带走的,本王之前已经一起送去颍川了。”
沈书晴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来也是奇怪,分明自己也是乐意赈灾,可真当得知自己所有财物皆要化为泡影,还是割肉一般地疼痛,到底还是俗人一个,不过好在王爷未雨绸缪,早就做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