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弃素来会察言观色，一瞧见气氛不对，立马拽着小白狼溜了。

温聿缓步走上前，阴阳怪气道：“南疆一族的人，记性都像钟离姑娘这么差吗？”

他这么一提，钟离音才想起了之前的事，郑重地俯首向他道歉。

“只因身子不适，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勿怪。”

温聿满腹的话都堵在了嘴边，甚至还因为方才的冷嘲热讽躁得慌。

按照他的风度，尤其是面对姑娘家，往日摆摆手便说算了，但现在却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怎么都下不去。

“一句道歉就完了？钟离姑娘这么没有诚意？”

钟离音不生气，还问道：“那公子待如何？”

本以为她会像京城贵女那样高傲，或像乡野村妇般慌张，她的不卑不亢，淡定自若，倒是让温聿有些心虚，心虚之余还添了一丝莫名的意味。

他语气干巴巴的，“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姑娘再还债就是。”

钟离音点头，想了想，解下了身上一块五彩玉石，递给他。

“南疆族有债必还，我算是欠公子一次，以此为信物，他日若公子有需要，钟离音定然竭力帮忙。”

温聿握着那块冰凉的玉石，心想着这钟离音也太单纯了吧，就不怕被人卖了？

“我没来迟吧？”

回到席间，林奕拎着几坛酒兴冲冲而来，笑得潇洒恣意。

“上好的梨花酒，瑶池园那几坛全都挖来了，今儿必须把你们灌趴下！”

沈菀舔了舔唇，眼巴巴地等着林奕给她倒，那酒坛子到她面前之时，却被身旁的玉无殇给抽走了。

便听他嗤笑道：“就你那酒量，省省吧。”

沈菀瞪他一眼，扭头拽了拽卫辞的袖子，“就一杯。”

那酒甚是清冽，沈菀犹记得几年前曾在瑶池园痛饮，已是多年未曾沾染，如今怎能不馋？

卫辞挨不过她，朝玉无殇伸出手去。

玉无殇瞪着眼，把酒坛往桌子上一放，哼声道：“你就宠她吧。”

沈菀顿时眉开眼笑，推了推酒杯，等着卫辞给她倒。

卫辞失笑，但还是嘱咐，“只许一杯。”

“知道知道。”

她应得毫不走心，不像上次那样牛饮，细细品来，那酒香更是清冽，唇齿生香。

卫辞见她听话，便也没有再盯着，转头同温聿伏遥议起了政事。

林奕偷偷摸摸地蹭到她身旁，把沈菀吓了一跳。

“林世子，你做贼呢？”

林奕咧嘴一笑，灿烂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菀菀喜欢喝这酒？”

沈菀斜睨着他，似笑非笑：“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林奕也不含糊，直接道：“我准备向清然提亲了，到时候卫大人那边，还请菀菀帮帮忙，说说好话。”

如今卫家是卫辞主事，但林奕看得清楚，卫辞完全听沈菀的。

只要他把沈菀搞定，卫辞那边就没问题了。

“原来是这事。”沈菀了然，对林奕的心思也猜得七七八八。

林奕好玩，卫清然跳脱，这二人从前便有些猫腻，只是长辈们觉得他们心性不定，并未在意。如今林奕倒是开窍了，知道要提亲了，但卫国公府风头正盛，林奕想把卫清然娶回去还真有点难度。

林奕瞧着她的神色，见她没有拒绝之意，讨好地笑道：“这个忙，菀菀可非帮我不可，我要是贸然上门，说不定卫四爷会扒了我的皮的。”

沈菀眼珠子一转，轻咳一声，“也不是不行。”

林奕双眸一亮，也十分上道：“有什么要求，菀菀尽管提！”

沈菀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壶梨花酒，我回去后帮你探探卫辞的口风。若是清然愿意，老夫人那边我也帮你说说情。”

林奕都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了，如今一听，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

“成交！”

状元府的后花园内，沈菀坐在亭子内，抱着空了的酒坛，撑着手肘倚着脑袋，脸颊已爬上了片片红云。

池内的小鱼儿啄着凋零枯败的花叶，偶尔还有几条跃上了水面，鱼尾摆起的水花，溅了沈菀一脸。

沈菀趴在栏杆上，费力地伸手想去捞鱼，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还没碰到水面呢，领子便被人揪了起来。

“谁？”

她不满地挣扎着，袖子不慎挥到了对方脸上，惹得盛瑜面色稍黑。

他提溜着她，强迫她站直了，那满身的酒气，又令盛瑜忍不住失笑。

“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鬼？”

沈菀歪歪扭扭地勉强站稳，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眸子，看似清澈透亮，却捕捉不到一丝清醒。

见她盯着自己看，盛瑜的眸色深了几分，抬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沈菀突然噗嗤一笑，微微沙哑的嗓音中透着一丝狡黠，“你还真以为我喝醉了啊？”

盛瑜面色一僵，刚想说什么，她却忽然凑近了，表情中带着疑惑。

“不过，二皇子今日怎么与往日不同？好像……没有那么凶了……”

“……”

盛瑜揉着眉心，神色稍稍放松，又有一些无奈。

“看来我一定得跟卫辞好好说说，不能再让你沾酒了。”

沈菀迷茫地仰脖看他，脚下一晃，身子也歪向了一边。

盛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大掌拖着她的手臂，隔着单薄的衣衫，掌下软泥般的触感令盛瑜眸光乍散，那一瞬间心房里激起的风浪，被身后的声音平息。

“你们在做什么？”

玉无殇大步走来，瞧见沈菀那站都站不稳的忙，眉头一皱，动作粗鲁地把人拽了回去。

盛瑜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最后又尴尬地收了回去，只能平静道：“你小心些，她喝醉了。”

玉无殇满脸嫌弃，掐着她的脸颊，恶狠狠道：“回去让卫辞收拾你。”

他拽着沈菀就走，盛瑜见沈菀脚步虚浮，张口便想拦住，玉无殇反倒停了下来，微微偏着头。

“贤王如今的自由得来不易，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盛瑜眸色一暗，不怒反笑：“多谢提醒，不过，这句话同样送给玉阁主。”

玉无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再看看始作俑者沈菀，已经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第424章 一场告别

八月秋风阵阵，园内黄菊簇簇，为这萧瑟的秋景添了几分风味。

沈菀趴在栏杆上，黄叶簌簌落了她一身，痒意将她从美梦中唤醒。

她挥开了脸颊鬓间的叶片，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前赫然站了一个人。

“玉无殇？”她咕哝了一声，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又迷茫地看着四周，“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伸手拂去她头上的落叶，唇角挂着懒散微凉的笑意。

“梨花酒后劲不小，你倒是大胆，一整壶都喝了。”

沈菀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又忍不住伸了伸懒腰，叹道：“难得偷得半日闲，还不许我小酌几杯了？”

“若卫辞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沈菀笑得眉眼弯起，“他才不会呢，顶多训我一顿。”

她有恃无恐的笑意，仿佛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玉无殇心上。

明明决定了要放下，目光却总是忍不住被她吸引，所有的梦和思绪，也被她寸步不让地占据。

玉无殇掩去了眸中的落寞，轻笑一声，嗓音清越慵懒。

“那倒也是，谁欺负谁还不一定，既如此，我也安心回陵州了。”

沈菀一愣，“你要走？”

“是啊，不走留在这儿干嘛？看你和卫辞恩爱白头吗？”

沈菀自动忽略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可是无殇阁不是已经在京城扎根了？你还回陵州做什么？”

“京城再好，也比不过陵州自由。反正你和七七现在也都安稳下来了，自然不需要我了，还不许我回陵州享享清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