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辞眸光沉凝，虚虚向她行了礼，而那女子竟是惶恐地双手贴额，向卫辞俯首。

“南星见过小……见过卫国公。”

“小舅舅”三字险些说出口，盛南星及时止住，声线都带着一丝颤抖。

卫辞也受了她的礼，冷淡问道：“公主这是刚从宫外回来？”

盛南星，也是建康帝的六女儿，其母宫婢出身，难产而死，一直养在东宫，幼年时也曾随着盛瑾唤卫辞小舅舅。

前几年盛瑜和盛瑾的争斗并未殃及后宫妃嫔公主，她们也十分聪明地没有参与党争，才能存活至今。

盛南星生得只能算是清秀，眉眼与盛瑾并不相似，但她也是这宫里仅存的一位公主，盛瑾对她也多了几分疼爱，逐渐养成了她刁蛮的性子。

但盛南星也只敢在后宫造次，在卫辞面前，乖得跟猫儿似的，半点脾气都不敢有。

“我……我在宫里待得无聊，带侍女出去走走。”

卫辞也没有追问下去，同温聿一行人走了。

盛南星狠狠地松了口气，掌心都冒了汗。

侍女挽香忧虑道：“公主，日后您还是别出宫了，要是皇上知道了……”

盛南星瞪着她，“皇兄日理万机，若没有那么碎嘴子去他面前告状，他怎么会知道？”

“可卫大人……”

盛南星神色不掩厌恶，“卫子书不过一个臣子，有什么资格管本公主的事！你把嘴巴给我闭严实了，要是传出什么风声，本公主要你好看！”

挽香只能老老实实地应下。

盛南星却脾气未消，烦躁道：“你找几个人去打听一下，时卿到底怎么了，这两日我去长风楼都找不到他。”

挽香应下，迟疑再三，还是劝道：“公主，那时卿不过是一个乐师，您身份尊贵，又何必对他念念不忘？”

盛南星想起时卿那张脸，脸上也多了几分少女怀春的欢喜。

“本公主就是喜欢他，他身份卑贱，配不上本公主，日后养在公主府，养养眼逗逗趣儿也不赖。”

挽香叹了口气，也只能照办。

出宫之后，卫辞同温聿去了一趟大理寺，处理了会公务才各自回府。

姬如兰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谈事，他就在一旁嗑瓜子，他们离开，他亦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卫辞。

卫国公府近在咫尺，卫辞终于忍不住问：“你还有事？”

姬如兰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笑眯眯道：“不是卫大人说要教我什么叫坐山观虎斗吗？我这是在向卫大人虚心学习呢。”

卫辞瞥了一眼旁边空了的茶壶和点心碟，呵呵两声。

马车停下，卫辞道：“我现在还没有精力去收拾他们，等我准备动手了，再派人知会你一声。”

姬如兰跟着他从马车里钻出来，笑得格外欠揍。

“没有问题，不过来都来了，卫大人不介意我蹭个饭吧？”

卫辞黑着脸踏入卫国公府，后面还跟着一个死皮赖脸的姬如兰。

他之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府内的下人都还认得他，但见他和卫辞如此“和睦”，一个个都惊掉了下巴。

“不是我说啊卫大人，你这卫国公府也该翻修了，这墙皮都掉漆了。”

“囊中羞涩，如果世子愿意资助也不是不行。”

姬如兰气乐了，“你囊中羞涩？随便招招手，就有人争先恐后地给你送钱来。”

卫辞一本正经，“本官清廉奉公，岂能做出此等谋私之事？”

姬如兰白眼都翻上天了。

正往前走，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明亮的笑声，一抹倩影拽着风筝小跑而来，直直地往卫辞的怀抱撞过去。

第435章 东施效颦

卫辞和姬如兰反应极快地向两边闪避，那女子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疼得娇呼一声。

“表小姐！”

一群丫鬟簇拥上来，把元莺歌扶起来，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身影高大挺拔的卫辞，瞬间就失了焦距。

“表小姐？”卫辞微微偏着头，面露不解。

丫鬟急忙向他行礼，解释道：“回四爷，这是大夫人的娘家侄女，此次二小姐大婚，特地过来帮忙的。”

姬如兰瞅着元莺歌那直勾勾地盯着卫辞看的眼神，满脸写着痴迷和惊艳，忍不住噗嗤一笑。

“我瞧着这位姑娘年纪不大，眼神却不是很好啊。”

他这话，不知是在讥讽元莺歌故意往卫辞身上摔，还是讥讽她看上了卫辞的皮相。

元莺歌迟钝地回过神来，目光往姬如兰身上扫了一眼，脸颊瞬间就红了。

她反复看着他们二人，一个清清冷冷，俊美无双，一个少年朝气，张扬恣意。

元莺歌眼神飘忽，都有些看不过来了。

还是元氏派来的丫鬟春柳悄悄地掐了她一下，提醒元莺歌别忘了正事。

她慌忙整理好衣裙，扭捏地向卫辞行礼。

“莺歌见过四爷。”

卫辞视线都没在她身上停一下，冷淡地应了一声，便提步走了。

元莺歌一愣，脸上写满了失落。

姬如兰兴致盎然地瞧着她，还凑上前去，柔声道：“元姑娘心情不好？”

元莺歌自幼长在深闺，又是庶出，根本不得宠，所见的男子无非家中的父亲与兄长，何曾见过如姬如兰这般明艳朗烈的少年？

她红着脸，声如细蚊，“没有，多谢公子关心。”

姬如兰捡起了地上的风筝，递上前去，笑声清浅。

“我最见不得美人难过了，若元姑娘有心事，大可找我倾诉。”

元莺歌接过，怔怔地目送他远去。

姬如兰快步追上卫辞，踏入流风院内，惹来了他一记冷眸。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去了？”

姬如兰笑意风流，“卫大人这话说得奇怪，这是你的地盘，我能干些什么？”

他心里嘀咕着，抢你媳妇吗？

“小鸡哥哥！”

一道清脆的喊声传来，姜不弃激动地冲向姬如兰，满手的泥巴糊在了姬如兰的衣角。

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姬如兰，姜不弃的脸颊上还沾着泥，笑得格外灿烂。

“小鸡哥哥，你还记得七七吗？”

姬如兰死死盯着自己衣服上的污泥，额头青筋跳动，咬牙切齿道：“卫子书，再不把你儿子抱走，老子要揍人了……”

卫辞把姜不弃拉了过来，蹲下身来，仔细地擦掉他脸上的脏污，也不管自己那身威严的官府也染上了污泥。

他失笑道：“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姜不弃奶声奶气道：“我和小白在挖陷阱，爹爹要看吗？”

卫辞下意识地抬眼，瞧着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那头冰原狼。

原本雪白的皮毛，此刻也是沾满了湿泥，一块一块的贴在它身上，就跟狗皮膏药似的。

姬如兰恨铁不成钢，“暴殄天物啊！在塞北能上战场杀敌的冰原狼，竟然被你们养成了家犬！”

卫辞不以为意，让人把冰原狼也带下去洗洗。

他问姜不弃，“你娘呢？”

姜不弃眨眨眼，“娘亲在西阁玩呢，她不让七七靠近。”

流风院分东西阁，如今卫辞和沈菀都住在东阁，西阁还空着，沈菀便收拾了一间屋子，堆满了各种杂物。

卫辞把姜不弃交给青竹，自己则去了西阁，然而刚踏入小院，迎面一支弩箭便穿破了窗户朝自己射来。

卫辞瞳孔一缩，即刻避开，但袖口还是被锋利的箭矢划破了。

姬如兰刚踏过门槛，那箭就钉在了门框上，在他的脸侧微微颤动着。

卫辞还以为沈菀出了什么事，迅速破门而入，却见沈菀安然无恙地站着，摆弄着手中的弩箭。

两人皆是一愣。

卫辞率先开口：“你在做什么？”

沈菀立马得意地扬起手中的弩箭，“我自己改良的，威力巨大，而且还十分小巧，戴在身上完全没有问题。”

卫辞：“……”

算了，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