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风中送来了姜不弃的声音，沈菀的眼瞳中倒映着那一道朝她奔来的身影，见他安全无虞的狂喜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姜不弃！别过来！”

她嘶嘶力竭地怒吼，不顾那些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狼群，拼命地朝姜不弃跑去。

同时，一匹身躯庞大的白狼出现在了姜不弃身后，迈着稳重凌厉的步子缓缓向他靠近，姜不弃浑然不觉，满心满眼只有沈菀，肉乎乎的脸上还挂着欢喜的笑。

沈菀的心跳险些骤停，尤其是在看见那匹白狼突然加快了脚步朝着姜不弃扑过去时，她也不知哪来的冲劲，猛地扑倒姜不弃，死死地将他护在身下。

“嗷呜！”

凄厉的狼嚎声响起，沈菀却什么也听不到，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人儿，身躯颤抖着，无声地诉说着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久，或许没有一会儿，周围除了野兽的嘶喊声，便只有姜不弃的声音。

“娘亲，我快喘不过气了。”

沈菀下意识地放开他，同时周遭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她茫然地转头看去，却见那匹白狼竟与那些灰狼撕咬成一团。白狼体型庞大，力道非灰狼可比，很快那些灰狼就伤痕累累，狼狈地四下逃离。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理解，百里檀同样不理解。

狼的领地意识很强，若非同一狼群的，它们鲜少会碰到一起。而那白狼明显是灰狼的老大，可它却如此凶狠地撕咬自己的同类，就仿佛是听了谁的命令一样。

百里檀将目光投向姜不弃，沈菀也低头看着他。

姜不弃掏出了一枚兽牙哨子，得意道：“娘亲，是申屠叔叔送我的哨子，大白狼才听我的话的。”

沈菀面色震撼，没料到这玩具般的小东西，竟然救了他们一命。

那边，那匹白狼将灰狼训得服服帖帖，白色的狼毛沾着血，回首看了姜不弃一眼，很快也消失在林间。

山风还在刮着，天边逐渐黯淡了下来，夕阳描摹着远山的轮廓，若非还有一个百里檀，此时此地确实算得上是好风光。

沈菀把姜不弃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对面的百里檀。

百里檀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血迹，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

“藏什么？你觉得你们娘俩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沈菀将匕首横在面前，冷冰冰道：“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得放姜不弃离开。”

“娘亲！”姜不弃满脸担忧地抓着沈菀的袖子，又凶巴巴地冲着百里檀放话，“丑八怪，你抓我吧，放了我娘亲！”

百里檀的脸色扭曲，“臭小子，你喊谁丑八怪？”

姜不弃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除了你还有谁？我娘亲美若天仙，我继承了我爹爹和娘亲的美貌，不知道比你好看多少倍！”

“你还真是不怕死！”百里檀凶狠道，“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把你生吞了？”

姜不弃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吓大的？你要是敢动我和我娘亲一根汗毛，我爹还有玉爹爹还有我舅舅还有我外祖父……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念了长长的一串人名，小小年纪，脸颊都还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嗓门却格外嘹亮，气势十足。

百里檀的笑容渐渐消失。

在这小崽子身上，他已经能看见卫辞的身影了。

还真不愧是姜卫两家的种，假以时日，怕是比他爹和舅舅还要嚣张。

正是因此，百里檀欲除掉他的决心也更加坚定了。

第583章 声东击西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百里檀冷笑着，“我倒要看看，你爹他们能不能赶得及救你们！”

他亮出了带着狼血的弯刀，迅速冲着沈菀杀来。

沈菀推开姜不弃，同百里檀再战一场。

二人身上都带着伤，百里檀还比沈菀伤得重一些，不出几招，他便被她掀翻在地。

沈菀手中的匕首几乎可以刺穿他的喉咙，却不知何故偏了几寸，只在他的胸前划了一刀。

一道寒光忽然闪过，同时一把剑从侧后方刺来，在姜不弃惊慌的喊声中，沈菀迅速躲过，连连后退几步，目光惊疑地盯着那如鬼魅般出现的男子。

他穿着一袭暗紫色的长袍，乌发浓密，眉眼清浅似星，那张脸美得雌雄莫辩，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和善，眼波流转时寒光凛凛，苍冷的脸上勾着一丝摄人心魄的笑意。

沈菀眉头一皱，警惕道：“你是何人？”

他收了剑，微微颔首，看着格外有礼貌。

“西狐族族长，百里行，特来救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倒在地上的百里檀立马气愤地嚷嚷：“谁需要你救？多管闲事！”

百里行看都不看他一眼，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菀和姜不弃。

“本来是想请郡主和小公子去西狐族做客的，没料到我这个弟弟传错了消息，竟然伤了郡主，百里行在此，替他向郡主道歉。”

他声线低沉沙哑，眼神暧昧不清，看着她时透着一股温柔的深情。

有那么一瞬间，沈菀险些被他的眼神吸了进去。

待意识到这是西狐族的媚术，她迅速清醒过来，指甲掐着掌心，脑子也逐渐清明。

“西狐族远在玉林以北，与大阙从不往来。百里族长既要请本郡主，可向大阙或北关递了文书？可备了厚礼？可有事由？”沈菀讥讽道，“什么都没有，算什么请？”

笑容逐渐消失在百里行脸上，他的声音依旧温润：“郡主说的是，倒是我失礼了。”

“还有！”沈菀不肯放过他，再三质问，“你身为西狐族族长，擅闯我北关边境，又是何居心？近日来玉林动乱，传闻是乌戎族和西狐族联手，驱赶关外牧民，意图进犯大阙，这件事百里族长又作何解释？”

她语气冷冽，咄咄逼人，倒是让百里行生了几分忌惮。

须臾，他笑了笑，语气轻松道：“郡主真不愧是姜氏的女儿，颇有乃父之风。只不过郡主所言，不过都是传言罢了。世人皆知西狐族不好战，不善斗，我来北关，也不过是想接一下我弟弟，郡主说什么进犯大阙，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狡猾的狐狸！

沈菀暗暗冷笑，百里行不承认也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让他露出马脚。

“你跟她废什么话？”百里檀爬起来，“把他们俩都抓起来，直接带走不就完了？”

“阿檀，”百里行淡淡道，“不可以对郡主如此失礼。”

沈菀呵呵。

刚才拿着剑指着她的人是谁？

百里檀跳脚道：“沈菀，我劝你别挣扎了，乖乖跟我们走，省得你跟这个小崽子还要受皮肉之苦。”

姜不弃气愤地嚷嚷：“丑八怪！等我爹来了，要你好看！”

百里檀咬牙切齿，“臭小子，要是不把你剁了喂狗，我就跟你姓！”

他愤愤然欲冲上前去，忽然一支冷箭射来，幸亏百里行拽了他一把，百里檀才没有被一剑贯心。

前方几道身影从林野中疾驰而出，为首者不是卫辞又是谁？

山风扬起墨色的衣角，卫辞一手握着弯弓，一手拽着缰绳，待见一身是血的沈菀时，满身的杀气控制不住，霎那间涌了出来，他没忍住又朝着百里檀他们射了一箭。

百里行挥剑劈开了那箭矢，但是箭尖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裳。

垂眸看着袖子上的裂痕，百里行眼眸冷沉，压抑着种种情绪。

“爹爹！”

姜不弃激动地跳着，正欲朝着卫辞跑去，后方的百里行眸光一闪，忽然袖口一扬，一条通体血红的小蛇迅速飞出，冲着姜不弃而去。

“七七！”

“小心！”

几道惊呼声同时响起，沈菀下意识地就要冲过去，因而也忽略了百里行刺向她的剑。

卫辞从马上一跃而下，只来得及捞起姜不弃，另一只手则迅速攥住了那条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