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万里(26)

作者:佛罗伦刹 阅读记录

阿元趁赵鸢骂人时喝了口水,接着说:“几年前的江洋大盗江淮海,盗了赫赫有名的成王墓,一战成名,被三教九流尊为盗盟老大,朝廷为此苦恼多年,无奈之下,搬出悬赏令,向民间广纳良策,赏银高达百两。四年前,民间有人献计,说那江淮海有个致命弱点,就是嗜赌如命,大理寺的人听从其计谋,派人伪装成赌徒和江淮海打赌,若他能进入皇宫盗取陛下的猫眼石耳环,就管他半个月的酒钱,没想到他真去了,这一去,相当于自投罗网,人还没进玄武门呢,就被乱箭捅成了马蜂窝。”

胡十三郎道:“朝廷用了这种手段害了江老大,亏你还说的出口。”

阿元欲辩,赵鸢道:“好了,都是过去之事,值得争吵么?胡十三郎,软骨散一毒你莫慌,我会尽我所能替你解开的。”

阿元不想当场打赵鸢的脸,便叫她出去说话。

“赵姑娘,这软骨散,每一味毒配方都有不同,解软骨散毒的,只有制毒之人,除非你找到制毒之人,否则永远解不了毒。”

赵鸢一层层递进思索,要找制毒之人,得先找下毒之人。

下毒之人岂不正是...

眼前抱着木盆马刷而过的身影和她脑海中的身影恰好重叠。

六子挥手打招呼,“赵大人,阿元哥,中午吃啥了?”

六子!

赵鸢终于想到自己是在何处听过江淮海这三个字了。

【赵大人,我江淮海拿人头跟你赌...】

六子带她去船上找李凭云比酒那日,曾提起过他的大名,正是江淮海。

糟了,他若是江淮海,那李凭云岂不是会有危险?

赵鸢惊慌失色道:“阿元,我有急事,先告辞了。”

她跑了两步,又叮嘱阿元:“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侯爷。”

自离了长安和父母的监督,她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跑起来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溜烟就跑到了楼上李凭云的屋外。

赵鸢急促地拍门半晌,手掌拍疼了还是无人敲门。六子听到动静在楼下喊道:“赵大人,刚田大人过来将李大人叫走了,房里没人,你别敲了!有什么话我替你捎给李大人呗。”

她找李凭云就是为了告诉他小心六子的,怎可讲这话告诉六子?

赵鸢佯装镇定,“没有急事,等李大人回来再说无妨。”

“嘿,赵大人,我瞧你手掌都拍红了,以为非常要紧呢。”

赵鸢实在无法把娇小的六子和江洋大盗江淮海联系起来,她越想越是恐慌,找借口迅速回屋。

下午时驿站没有其它动静,赵鸢静下心来,在书案前梳理清自己的思绪后,便迅速在纸上写下一行字,趁无人时从李凭云厢房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日落月初,她偷溜出了驿馆,来到被遗落的城墙之上。

此处楼高地偏,她约李凭云在此相会,绝不会被六子撞见。

更重要的是,这里离苍穹很近,足矣浪漫。

就算六子知道她约李凭云在此处见面,也会认为因情私会,故而不会跟来。

赵鸢坐在登楼的台阶上,她把灯搁在身旁,灯照着她,影子投在墙壁上。

李凭云登楼时,率先看到的是投在墙壁上托腮仰头的影子,她的睫毛根根纤长,似蜻蜓纤细的翅膀。

听到脚步声,赵鸢立马站起来,恭迎对方登楼。

“李大人,您来了。”

她站在楼梯口,没有挪动的意思,李凭云道:“你想站在这里说么?”

“不,不...李大人,您请先上,下官跟在您后面。”

李凭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迈步上了楼。到了楼上,他看到一处过去打仗留下的铁钩,那铁钩牢牢镶嵌在土墙里,李凭云走到赵鸢面前,“灯给我。”

赵鸢手举着灯,不解。

灯下看美人这话不假,灯火从下而上照向李凭云,这最容易将人照成鬼,可尽管如此,他的容颜依旧惊心动魄。

“赵大人,灯给我。”

“哦,李大人,灯给您。”

她双手奉上灯。

李凭云提灯她左侧前走了几步,赵鸢这才发现他所在之处的瞭望口上,嵌着一个生锈的铁钩,相必是过去战争外敌攻城留下的武器。

李凭云将灯挂在了那只铁钩上。

“赵大人,说吧。”

夜色漆黑,一灯独明,李凭云比她见过的任何男子都要清高。在她的心中,浮现出一副被风沙吹拂的佛祖圣像。

李凭云右耳对着她,今天早晨他才说过自己右耳听不见东西,赵鸢一直深深铭记,所以特地走到了他左边。

“李大人,若非事关重要,我也绝不会来这里跟你商量。”

李凭云听她声音严肃,低头看向她。赵鸢与他说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盯着他腰间的那几样配饰,此刻也是。他的角度不偏不倚,看到她紧蹙的眉头。

赵鸢有一对天生的新月弯眉,蹙起来的时候,弯眉就变成了剑眉。

“何事?”

“是关于六子的事。六子曾无意中向我透漏,他本名叫做江淮海,竟与四年前被处死的江洋大盗同名同姓。”

赵鸢一边说一边观察李凭云的反应,但他只是轻轻挑了下眉,除此之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赵鸢想道:他和六子情谊过深,自己与他相识不足半月,于情于理,李凭云都不会信她,若要李凭云相信她,得先取得他的信任。

“不过天下同名同姓之人实在太多,不能凭这一点断定六子就是盗贼江淮海,毕竟天下人都知道他被朝廷剿杀,任他武艺再高,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赵鸢还在为难该怎么把话说委婉了,李凭云直截了当道:“六子的确是盗贼江淮海。”

赵鸢柳眉倒竖:“什么!”

李凭云挑眉一笑,“赵大人耳背么?”

“李大人你早就知道了?那你还敢将他留在身边...不,李大人,你肯定是另有打算,对不对? ”

李凭云的笑容变得耐人寻味:“赵大人,你难道不曾想过,我和他是一伙的么?”

这样倒更说得通,赵鸢试探道:“李大人,是不是...他威胁你?”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赵鸢对眼前之人生出了无限脑补和怜悯。她此时尚不知,当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开始对一个男人心生怜悯,就是她倒霉的开端。

李凭云勾着嘴角,轻轻摇头。

“赵大人,你猜错了。”

她自己泥菩萨过江,竟然还想救救李凭云。

既然李凭云没有受威胁的话,赵鸢不可避免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他是心甘情愿和盗贼为伍的,可一个读书人,怎会与盗贼同流?除非...除非他根本不是读书人。

可李凭云是状元郎,是读书人中的读书人。

除非...他根本不是李凭云,而是盗贼。

他若不是李凭云,那真正的李凭云去了何处?

难道...

不会...

被他杀而代之?

第19章 润泽天下1

李凭云走入大邺士人视野的那一年,赵鸢和其它读书人一样,对这个名字背后之人产生过无数个幻想。

她没有见过对方的面,单凭“李凭云”三字,便自己塑造出了一个狂放不羁的形象。而根据历史规律,能取“状元”之人,大多其貌不扬。

在她的幻想里,李凭云个头不高,不爱洗澡,一头蓬发,外貌虽拙,却叫人生敬。

敬仰和仰慕这两个词,看似相近,却传达着截然不同的情感。

赵鸢“仰”他,因为他的才华之高,如同横亘在士人面前的一坐高山。

“敬”与“慕”的一字之差,就差在了李凭云的相貌上。

他着实好看。

和时下男风盛行的极端阳刚与阴柔不同,李凭云生了张“阴阳调和”的脸。

他是端正标准的男相,可睫毛却异常纤长浓密,垂眸之时,浓密的睫毛遮住目光,那双眼睛变得晦暗幽深,目光破碎,让他看起来分外脆弱阴柔。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