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万里(69)

作者:佛罗伦刹 阅读记录

“一定一定”,赵鸢见势借势,“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六子师叔也是个爽朗之人,直言:“江湖之人哪有什么不情之请,能帮得上的忙一定帮。”

“我要去凉州。”

高程诧异道:“赵大人,凉州是晋王的地盘,你要去送死么?”

赵鸢却是心意已定:“他宁可错杀十几条人命,也要除掉我,就算是送死,我也要死的明白。”

高程急了:“道道道长,我年纪小,人微言轻,你是长者,你劝劝她啊。”

六子师叔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位大人看面相,是福大命大之人,我赌你不会有事。”

高程道:“赵大人,你你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李大人交代?”

“这是我的生死前程,不必跟别人交代。”

这帮人你一句我一句,小甜菜看着他们,觉得自己也该说两句才有存在感。她没念过书,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合适的话——

“有种!”

...

凉州,建水亭,弯月如钩。

建水亭中,王儒人将周禄引见给晋王:“王爷,周主簿六年前进士及第后,一直在东都洛阳做二把手,他才干突出,前不久被调任去了京兆府。”

晋王是个典型只看外表的人,而周禄是时下典型的士人代表:白面窄肩。

晋王寻思道:“周主簿,你们文人是不是都不爱晒太阳?瞧你这皮肤白的跟豆腐花似的,比女人还嫩。”

周禄大失所望——那个鼎鼎有名的武神晋王,女皇唯一忌惮的晋王,竟是个粗俗之辈。

但为官之道,首先要会赔笑,周禄赔笑道:“王爷,下官家乡洛州连年阴雨,一年见不到几回太阳,于是就生成了现在这样。”

王儒人故作惊讶:“哦?周主簿竟是洛州出身,王爷,李凭云李县丞似乎也是洛州出身。”

周禄同王儒人这二厮早就串通好了台词,二人唱对台戏一般,你一句说我一句。

周禄道:“王先生,您一定是忙于办学,不清楚县里的情况,李凭云已不是太和县丞了。”

王儒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他犯了事?”

周禄道:“不止犯事,犯的还是大事。说起来,我和李凭云缘分不浅,他亲娘是个胡汉混血的女子,当年她卖身葬父,我祖母看她可怜,买下她做绣娘,但这女子,本身没念过书,骨子里又留着胡人的陋习,不受教化,在府上四处勾搭。也就是我祖母疼爱她,祖母临终前,还给她许了一门亲事,把她托付给了一个船户。李凭云便是在船上出生的,后来船户出海,发生海难,人没了,我父亲念着主仆之谊,将他们母子接回了家,我也算和李凭云一块儿长大,这厮自小就满口谎话,小时候骗钱,长大了骗功名,我是一万个没想到,他竟然敢冒充良民参加科举!”

晋王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翡翠扳指,“你们洛州举办乡试,官府不核查举子身份么?怎让一个贱民混进了考场?”

第49章 生死在天4

周禄没想到这晋王一个武夫,实际上逻辑缜密的很。

他没能提前料到晋王会直接质疑李凭云乡试有猫腻,含糊其辞道:“这...各种内情,我也不知。”

王儒人解释道:“王爷,当务之急,不是追究李凭云是如何混过乡试的,而是他如何混入殿试,在天子眼皮底下夺得状元郎。洛州的官府是些酒囊饭袋,难道吏部的人也是些糊涂虫么?春试一道审核,选官一道审核,任官又是另一道审核,李凭云不可能次次侥幸躲过,除非...”

除非,连吏部也要听命于他背后之人。

人都会看错人,但晋王是个嘴硬的人,他道:“就算他是那贼婆娘派来的如何?他在太和县三年,对本王为首是从,论功劳,老王你也比不上他。”

王儒人无故被数落,他憋着闷气,耐心道:“王爷,陛下对咱们陇右,从来谈不上放心,要不然也不会把赵太傅的女儿派来,我敢保证,赵太傅家的千金,绝不是陛下派来的第一个奸细。”

话说道赵鸢,晋王唤来一个黑衣武卫:“人解决了吗?”

那武卫肯定道:“解决了,刘三兄弟俩一把火,直接烧了他们落脚的地方,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夜如幕,一个宿卫疾行如风。

他双手捧着的,是一方卷轴。

那卷轴被一块黑布裹着,瞧不出真身,只能从宿卫谦卑的姿态中辨别出其价值不菲。

天下有两样东西,不必张口,亦能五体投地。

一是圣旨,二是读书人的文章。

这名宿卫大字不识一个,那些写锦绣文章的文士在他心中拥有异常崇高的地位。

“王爷!”宿卫捧着卷轴,一个俯冲,跪在晋王面前,“这是肃州梁参军送来的急件,让您一定亲自过目。”

梁参军今任肃州参军,田早河惹怒晋王被贬官以后,由他直接接受今年的秋试。

晋王打开那卷轴,目光渐沉。王儒人看到肃王眸光的变化,探身道:“王爷,这看起来,怎么像是乡试的试卷。”

宿卫道:“梁参军说,这份卷子的文才有状元郎的气魄,但肃州的乡贡早就定了人选,他问...是否能多给一个名额出来?”

“乡贡的名额量是礼部定的,要再争取一个名额,本王就得舔着老脸去求那贼婆,那怎么能成。”惜才是人之本性,只不过,究竟败给贪欲。

王儒人道:“这个梁参军,真是一点也不识大体,送去长安的乡贡名额已经定好了,岂可临时变卦?”

“多大点事儿?”晋王道,“不过本王也瞧着这文采有点文曲星的意思,找到这个举子,好好培养一年,指不定能把他送去长安,让本王瞧瞧,这是哪个县里飞来的金凤凰...”

晋王这才去寻这名举子的姓名,只见他眉毛竖起,将那文章一掌拍在桌上,随后一脚踹向方才报信说赵鸢一行人已死的武卫肩上。

“混账东西,你不是说刘三一把火无人生还么?为何太和县举子的文章会在此处?”

王儒人赶忙上前查阅那篇文章。他先是为其文采诧异了一瞬,然后很快注意到了落款之处——太和县,高程。

武卫冤枉道:“王爷,刘三兄弟俩从没失手过,他俩来信说解决了,我...我就信了。”

晋王震怒:“那你说,这文章是谁写的!”

晋王不管事的时候居多,不悦时,最多只是阴阳怪气几句,王儒人头一回见他震怒,腰弯得像个虾米,一旁的周禄亦是大气都不敢喘。

武卫也没想到自己偶尔犯懒一回就被晋王抓包了,只能忍气吞声,当晋王的出气筒。

“长金,把这试卷拿去,给本王烧得灰都不剩,若是留丁点痕迹,你就在黄泉路上等着刘三兄弟。”

长金是送试卷前来的宿卫之名,他跪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王爷!王爷!”

又一名宿卫匆忙跑来。

这夜如此不安宁,气得晋王一脚踹翻石凳,“他娘的快说。”

“王爷,太...太太太和县赵主簿在府外求见。”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气氛凝固片刻,晋王喃喃道:“你他娘自寻死路,这回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

晋王抓起桌上的卷子塞进长金的怀里,大步流星离开。

周禄摸了把头上的冷汗,王儒人松了口气,道:“真是好戏连连。”

周禄也算个文士,他一步上前,从长金那里拿来试卷,观摩了一番,又塞回长金怀里。

王儒人挑眉道:“如何?是不是惊为天人?”

周禄默默思索半晌,道:“是有惊世才华。只不过,学生见过更好的。”

“三年前那位,老朽一直想拜读他的文章,奈何他入仕以后封笔不写,想来是老朽无福了。”

周禄道:“日子还长,李凭云是个读书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写文章,老师总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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