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云直上九万里(86)

作者:佛罗伦刹 阅读记录

李旌将她保护的很好,什么活也不让她干,她虽然只能生活在船上,却比皇宫里的女人还要尊贵。

在李旌的带领下,船户愈发猖獗,成为了威胁当地治安的势力,于是官府决定发动一次剿匪。

洛川的官服是个草台班子,里面养了一群就囊饭袋,几次开战,全部惨败。后来实在没辙,只能以官职为许诺,向民间征集剿匪建议。

为了求个一官半职,玄清走向了衙门。

玄清打听过后,才知道李凭云的母亲是被抢上船的,他想到每次自己上船讲学时,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温柔如水,便认定她就是突破口。

那段时间,他每次上船都会给她带些市集上的小玩意儿。而随着李凭云长大,她李旌的矛盾越来越深,有一次玄清看到了她胳膊上的鞭痕,终于按捺不住,发疯似地吻她。

他们在幽闭的底舱里疯狂缠绵,他答应要让她过上正常人的日子,答应会一辈子善待她。

而她则答应玄清,会把李旌的动向全都汇报给他。

后来一切如他们计划中进行,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她的孩子看到了。

以致于李凭云和他熟了起来以后,总是嘲讽他:“她的话你也相信,后悔么。”

李凭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官府成功剿灭李旌后不久,她就嫁给了当地的大商户周兴昌。

她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视若无睹,何况他呢。

人心的残忍,如一把打磨锋利的剑,毫不留情斩断了玄清的天真,他也自此看破红尘。

什么功名,什么情深,都不要了。

他将李凭云从市场上带了回去,让他清洗干净,随后二人便上了路,开始四方云游。

“到了南方,我开始教他写字,他嫌抄经无聊,就把自己眼里头看到的,都记了下来,后来就有了那本杂赋。”

赵鸢不平道:“那为何最后那本杂赋却署了周禄的名?”

玄清忽然大笑了起来:“是李凭云让给周禄的,那只是他学写字时随手而写,他根本不曾在意过。”

当时玄清看到李凭云的随笔,立马意识到,他教不了这个孩子。他的才学太少了,只怕会耽误他。于是他带着他回到了洛川,去找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彼时已成了周夫人,成了周禄的继母。

玄清苦苦哀求,她终于答应了让李凭云陪着周禄一起读书,接受正统的儒家教育。

赵鸢喃喃道:“因为他不在意,所以,就要被不公正地对待么...”

“赵主事,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对苦苦追求一个公正。可是何为公正呢?李凭云用一篇随手写的杂赋,换周父倾尽财产,把他送进了科举考场。他以贱民身份参加科举,对其它人是否又是不公?”

改贱为良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尤其,李凭云是李旌之子。

赵鸢镇定后,说出自己的目的:“既然李凭云是冒充良民参加科举,若是被人识破他贱民身份,不只他,就连您也会受牵连。他屡次帮我,我无所回报,此次请您前来,是想向您求一样东西。”

玄清并不轻信于人,但眼前这个姑娘实在真诚。她虽是个姑娘,他却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她是一张没有谎言与欺骗所划拉过的白纸。

“你想要李凭云的卖身契?”

贱民没有户籍,唯一的身份凭证是卖身契。当初是玄清买了李凭云,那么,李凭云的卖身契就该在玄清手上。

赵鸢点头。

“李凭云和我因为他母亲的事疏离了,三年音信全无,我不能把他的卖身契交给任何人,那是他的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愿为他而死。”

“我...”赵鸢道:“我做不到。”

李凭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而死,这是多么不公平。

玄清道:“我同门师弟精通命理,他看过李凭云的八字,命有七杀,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师克友,一枚孤星独立。凭云二字,是乃距离青天烈日最近之处,他要走的,该走的,想走的,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赵主事,你若无法拥有为他牺牲的决心,便不要妨碍他前行了。”

“何为妨碍?!”赵鸢也有小脾气了,这臭和尚,先是让她为李凭云死,又嫌她妨碍李凭云,她自尊心作祟,撂下话来:“我若是个男子,你还会觉得我在妨碍他么?你一个和尚,还...还是个老和尚,看问题怎就这么俗气呢!谁说一个姑娘想对一个男人好,就一定是不怀好意!”

玄清被一个女人骗了一辈子,如今还是看不懂姑娘家的心思。

他反思自己方才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错的。

一个注定有所成就的人,定会吸食周围人的生命,这是自然规律。

赵鸢自己气了会儿,便消了气,她命人先把玄清送回客栈,自己回府已过了宵禁,她做好了被父亲罚的准备,却没想到今夜赵太傅进了宫,尚未回府,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第二日赵鸢照常赶在规定的当值时间,一刻不早地赶到了尚书省。

尚书省的格局以吏部为大,拥有一间豪横的庭院。礼部次之,各司主事在同一间屋子办事。每日清晨由礼部郎中主持在这里进行晨间例会,今日长官还未到,底下的主事们便闲谈了起来。

坐在赵鸢隔壁的是同司负责国忌庙讳的杜郢,同赵鸢并称作礼部二闲。他祖父是勋臣,父亲那代获得世袭爵位,到了自己这代,因干啥啥不行,家中才给他求了这么一个清闲的职位。

杜郢对着赵鸢搭话道:“赵主事,你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赵鸢以为他在恭喜自己将调任吏部一事,便自谦道:“往后咱们少不了政事上的往来,有许多事还得麻烦杜主事通融。”

杜郢鼻孔喷出两道冷气,“谁恭喜你去吏部了?礼部诸司,没人羡慕你去吏部。我恭喜的是你的未婚夫裴侯。”

“裴瑯?他有何喜事?我怎么不知?”

“真的假的?这么大的事,你会不知道?裴侯来不及告诉你,你爹总有机会告诉你吧。”

赵鸢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爹什么都没跟我说。”

杜郢见状只能相信,他压低声道:“我父子俩无话不谈,我爹透露给我,裴小侯半年前就向陛下献策,为防止世家们把自己的人塞进朝廷,因选拔寒门出身的地方官员来长安负责春闱,昨夜我爹跟你爹被招入宫,正是为商议此事。此举若有成效,那裴小侯可是功不可没啊。”

寒门出身的地方官员...赵鸢立即想到了李凭云。

以他的才能,不该被困在太和县那个小地方。那不单是李凭云的损失,更是朝廷的损失。

“杜兄,消息朱不准?”

“我爹说的能不准么?赵主事,你是不是信不过我们的父子情?”

赵鸢当然信得过,谁叫这位杜兄是有名的爹宝男呢。

她匆忙写了一封信,叫人快马送往太和县,向李凭云传达这个消息。

下午,赵鸢该去为各位高僧们践行,她生怕吃素,出发前命小吏去买了一个酱兔,打算先过个荤瘾。在司中等待酱兔之时,另一名小吏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赵主事,出事了。”

“酱兔卖光了?”

“赵主事,你怎么光想着吃了?不是兔子的事,是...是玄清大师,圆寂了。”

赵鸢脑袋里嗡一声,还不等各种念头涌入她的脑海,她已经戴上璞头,箭步走了出去:“跟我去客栈。”

玄清是礼部请来的高僧,客栈的人不敢动他的尸体,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板上,面色安详。

赵鸢天性爱幻想,她无法相信玄清是自然死亡,明明昨夜他还好好的,直到小二拿来一封信,“赵主事,今早玄清大师吩咐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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