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不识路+番外(34)

作者:寡人有猫 阅读记录

深夜,卧房里睡着窈娘与老夫人,而一面屏风之隔的屋子另一端,周礼架了一张简易竹床,就睡在屏风外。

“窈娘大人不要多心,是今夜院里有刺客,在下怕母亲担忧,故在此守夜。”

这是半个时辰前,周礼对他今夜也睡在卧房里的解释。

她起初觉得没什么,直到夜深时,屏风外烛火晃动,她看着周礼依然端坐在竹床上,手里按着剑柄。鬼使神差地,她心里一动,就蹑手蹑脚下了床,走向他。

“怎么不睡?”他早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回头时见了她穿着单衣径直走过来,还是不自然地偏过头去,看都不敢看她。

此人越是紧张,她越觉得有趣。更何况周礼长着一张纯良稚气的脸孔,却是个行伍里的犟脾气。坐上床榻,接过他的佩剑:“周副将去歇息,我替你守夜。”

他牢牢握着佩剑不给她:“不、不必了。”

她久违的爱玩心性又被激发出来,索性坐得离他更近,伸手握在他拿剑的手上,吐气如兰:“给我。”

“给你做什么。”他换了一只手握剑,额角的汗都要掉下来。

“骗子,还说不怕。”她笑了笑,突然松手,周礼一时借力不稳,向后一倒,险些碰倒了屏风。刚稳住时,她却被借力带得向后倒去,哗啦啦一片响动后,两人推挤着掉下床,在地上滚了几滚,她身下压着周礼,堪堪维持着一个不大好解释的姿势。

“五郎?窈娘姑娘?”屏风后传来老夫人醒来的声音。

周礼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出声回应:“娘,我在。”

“在哪儿呢?”

“在、在地上。方才不小心,摔、摔了一跤。”

她继续调戏他,伸出一只手指,在他领口处写字。

“窈娘呢?”

他握住她捣乱的手,稳住心绪才回答:“窈娘大人她,她方才出去解手了。”

屏风那头停顿了一会,老夫人才似醒非醒地哦了一声,转身又睡去。

窈娘压在他身上,一手仍旧拿着他的佩剑,低声威胁:“给我。”

周礼像护食一般抱着佩剑,眼里氤氲着笑意:“这是我的。”

她从前一直未曾觉得,原来她很喜欢看周礼的一双笑眼。每次见了他,心里那些盘根错节的想法就会暂时消隐退去,只觉得安宁坦然。

“是你的又如何,我现在想要。”她低下身,继续与他撕扯。这句话说出口,两人却都愣了一愣。

是她先起身,挽了挽鬓角的乱发,喝醉了似的走回去。

“不要了?”是他在屏风后,若无其事地问。

“不要了。”她也若无其事地答。

(五)

月夜,荒郊,古寺。

乱坟堆里有两株早已枯死的老树,那破败的佛寺就在老树掩映之下,黑漆漆的寺门大敞着,里面闪着幽蓝的萤火。不远处的大路上,有一队人马举着火把,朝古寺走来。走近了才能看清,那是一支送亲的队伍。

诡异的是那队伍没有唢呐,也没有张灯结彩。所有人都穿着黑衣,面容悲戚,还隐隐有人在哭,简直像是送葬。

只有那新娘坐着的花轿是朱红色,在黑夜中格外突兀。一片可怖的寂静中,轿子被放在了古寺门前,接着走上来两个老妇人,一个掀开轿帘,一个伸手进轿子,将里面的人带了出来。

是个年纪不过十八岁的姑娘,穿着新娘的红色嫁衣,只是用红布条蒙着眼睛,还用红布塞着嘴,双手也被缚在背后,她却没有惊慌的神色,只是木然地被拽下了轿。

举着火把的人们围着她站成一圈,老妇人半拖半抱地带着女子往古寺门口走去。火光掩映中,依稀照见古寺大殿上的佛像,那是个面容姣好的女神雕像,背后却长出九条巨大尾巴,覆盖了整个大殿,如同九条巨蟒。神像的面容极为逼真,在闪烁火焰下,她嘴角的弧度似哭似笑。

神像也蒙着眼,左手拿着一卷书册,右手拿着剑。

古寺里散发出阵阵难闻的臭气。在大殿外正对着神像的地方,本应该是放置贡品与香炉的长桌上,沾满了粘稠血迹。黑夜里突然传出几声野狗吠叫,接着草丛里传来令人齿冷的嘶嘶声。

“仙姑来了!快走!快走!”

人群开始骚动,两个老妇把女子往寺门里一推,就慌忙向后跑走,待踏出院门之后,几个壮汉扑上去,将寺门紧紧关上,还用铁链拴上了门闸。

女子被重重推倒在长桌上,沾了一手的血。她用手抵着供桌边缘使劲摩擦,竟真的将那绳子弄松了一些,接着她奋力挣脱了麻绳,又拽出堵着嘴的布,当她要继续解下蒙着眼的布条时,却突然从黑夜中伸出一双素白的手,替她摘下了眼罩。

女子睁开眼,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惊得树上的寒鸦扑棱棱地飞起来。

月亮越升越高,照着寺里的鬼火。门外的人举着火把,一动不动地听着门里凄惨的呼救声。

女子用沾着血的手用力拍打寺门,哐,哐,哐。

“不是送我去萧郎家的吗?你们骗我!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那声音渐渐地微弱了下去,她也不再拍门了。许久,站在门外的人们终于大着胆子呼了口气,踩着枯叶离开,忽地门内幽幽地传来她嘶哑的声音,那语气里毫无生意,更像是一句怨毒的诅咒。

“萧郎会回来替我报仇的。等他回来,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送亲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乌鸦在树上啸叫。他们失了魂似地继续往回走,抬着一个空轿子。待到走得越来越远,才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她那个叫萧郎的相好不会真的……回来吧?”

“哈哈哈哈哈,今天这招,还是她那位萧郎想出来的。人家现在早就高攀了扬州的富贵人家。全村只有她不知道,只能去阴曹地府告状喽。”

(六)

清晨,陆宅内,周礼站在树下,陆远坐在一旁的石桌边,正在翻看卷册。

“扬州上月涝灾,十六县颗粒无收,灾民流离失所,怨声载道。” 周礼将卷册最上面的一本递给陆远。

“京中近来颁了多道诏令,减免了扬州当年的赋税,又下拨了钱粮至灾情严重的治所,但这灾情怕是稍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陆远翻了翻,点点头。

“上个月,扬州府尹向京中递来密奏,称距离扬州城不远一个叫龙隐镇的渔村里,出现了灾民将未婚女子献给河神庙做活祭的惨案,导致短短数月内,几十个女子死于非命。” 周礼也翻开另一册,神色凝重。“这河神据称灵验无比,引得其他村镇也绑了女子来献祭。地方州府已疲于应付。而且这龙隐镇……可是当年,先皇后江羽衣诞生之地。” 周礼摸着下巴沉思。

陆远回头看向他,周礼一愣:“啊?你们不知道吗?”

看到陆远的眼神,周礼才咳了咳:“啊,哈哈,我也是从前与太史监的崔中书喝酒,听他讲过一些,嗯,大历初年的旧事。”

周礼又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看向远方,神情严肃:

“话说,先皇后出生的那一年,扬州也发了大水。正是因那场涝灾,江左才起了兵变,才有了后来的圣上起兵。”

(七)

这一日是休沐,不用当值。若是往日,一定一早就有周礼欢天喜地站在陆府门外,等着陆远和他去军营里练兵,可今日却连周礼的影子都没见到。

夏青鸢磨蹭了半日,才做好心理建设,细心梳妆后才走出卧房门。为了遮掉脖颈上的各种痕迹,她骂骂咧咧地铺了好几层粉。

一掀门帘,陆远正坐在院中央的花树下喝茶。他今天穿了件皂色的常服,绛红里衣,抬眼看她时目光炯炯,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陆远面前像是什么都没穿。两人都有些难为情,同时转过脸去。

“咳,周礼呢?”她仰头望天,没话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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