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番外(24)

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阅读记录

待她跨过门槛,燕怀瑾和云氏几位长老,包括云氏的两位嫡系少爷皆已离席,唯留展昭陪裴筠庭在堂内与云氏女眷说话。

裴筠庭常年在林太傅的督促下,摘录藏书阁内的书籍,直至现在都还保留着这个习惯。因她总爱挑自己感兴趣的书抄,长年累月,哪怕未曾出过燕京,也堪称见多识广,当得起学富五车一词。

加之她有意与云氏女眷们拉近距离,将话说得有趣又生动,总引得堂内众人咯咯笑。

瞧见云妙瑛,云妨月迫不及待地拉她上前,引荐道:“盈妹妹,这是我四妹,名唤云妙瑛。瑛儿,这位是燕京来姐姐的李珊盈,你唤她盈姐姐便是。”

云妙瑛并未表露出主动与裴筠庭打招呼的意思,只睁着那双澄澈的杏眼打量她。

反观裴筠庭,她倒没有因云妙瑛的失礼而心生恼怒,甚至笑意盈盈地与其视线,任凭她打量自己:“瑛妹妹可瞧出什么了?莫非你我五百年前曾见过?”

此话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就连令原先想斥责云妙瑛几句的长辈们都瞬间放软了语气:“四姑娘这回瞧过了,往后莫要再失礼数,平白让人见笑。”

云妙瑛顺从地点点头,朝裴筠庭见过一礼,安静落座在云妨月身旁。

有了这个小插曲,原本的话题便不好再继续,云妨月讯问道:“盈妹妹,不妨你再同我们讲讲,燕京城里的有趣八卦。说来惭愧,我长这么大,还没机会去过燕京城。现在从你口中听过后,心痒得很。”

裴筠庭欣然答应,瞧着颇有几分要继承周思年“说书人”衣钵的架势。

她一面说,云妙瑛一面侧头,偷偷端详她的长相。

琼鼻小嘴,以及眉尾那颗小痣都奠定了她极具特性的长相。一双雾霭的桃花眼天生含情,笑起来时会不自觉地露出媚态,极其艳丽。眉眼组合起来时,却骤然中和了那股娇艳的意味,反倒为她平添几分飒爽英气。不笑时,令人唯觉她高不可攀,精致且矜贵。

无论是与长辈还是同辈交谈,措辞语气皆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能明显感受到那份方落落大方的气度并非故作姿态,而是骨子里带来的教养,让人如沐春风。

云妙瑛正凝视着她久久出神,怎料裴筠庭低头端起茶杯的刹那,二人的视线恰好对上。

说不尴尬是假的,云妙瑛尚未反应过来,裴筠庭便大大方方地莞尔,上挑的眼尾仿佛将要云妙瑛的心拨动涟漪。

她一愣,视线移至裴筠庭下颌,僵硬地翘起唇角,算作回应。

时间再过去小半个时辰,几人也都说累了,约定择日继续后,纷纷离开。

云妨月亲昵地挽着裴筠庭,意犹未尽:“盈妹妹,你想不想去重元寺看看,依我看,不如就明日吧,路上你再多与我说些,可好?半月后我便要出嫁了,也不知未来还能否机会听你讲故事,妹妹就大发慈悲,满足我小小的心愿吧。”

听闻她即将出嫁,裴筠庭有些讶异:“既然如此,妹妹我便却之不恭了。届时月姐姐大婚,我也好沾沾喜气不是。”

“你沾,随你沾多少。”云妨月捂嘴笑起来。

谈笑间,裴筠庭余光瞥见一旁仍未离开的云妙瑛:“瑛妹妹愿意同行么?想必人多会更热闹些。”

四目相对,云妙瑛微愣,最终还是拒绝道:“明日我已约好友人前去听戏。”

“那便改日再约吧。”

……

姑苏的冬季比起燕京要好上许多,风中夹杂着半缕即将到来的春意,轻淡得微不可察。

城内河流众多,故空气也要比燕京湿润,总是笼着烟雨的朦雾,让人浸在其中都觉得浑身舒畅。

两个姑娘乘着云府的马车,悠扬行至重元寺。

寺前人影纷杂,眼下正值三月,寺门前种的荆桃随风飘零,落在行人脚下。但往来的善男信女皆行色匆匆,无人会驻足留意脚下可怜的花瓣。

一枝花可以千般姿态陨落,或从花叶片片凋零、或从根腐烂起、或如眼前这般,先随风散落,又牺牲于人海茫茫的摩肩接踵中。

零落成泥碾作尘,大抵如此。

荆桃的花瓣皆是浅粉中透着纯白,花蕊则为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白。

花瓣擦着裴筠庭的耳廓飞逝,似乎正在找下一片栖息地,却最终跌在她的肩头,随后飘然落地,是同它兄弟姐妹们一般的结局。

裴筠庭见过许多人,其中大多都被燕京城的繁花迷走心窍。终日奔波于人间俗事,眉目虚浮着萎靡的颓色,好生乏味,是以她更喜欢姑苏的烟雨红尘。

在佛像前虔诚地叩首上香,两人分别求了签。

云妨月求得一个上签,遂喜笑颜开。裴筠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求个姻缘看看罢。

然后她便摇出了上上签。

一旁住持笑眯眯地对她说道:“施主所求,乃大吉,可从心所欲,心之所向,即是正确的路。”

“……心之所向?”裴筠庭皱起眉头,一时未能参解其中之意。

临走前,主持又嘱咐两人:“若施主心中萌生爱恨嗔恨,便可去佛前拜拜,多少能静下心来看待眼前的事物,尽量不被情绪左右。”

二人一一应下。

行至寺门前,裴筠庭拾起地上一朵还未被踩踏的荆桃,让云妨月别在她发髻上。

她略微仰起头,遥望渐沉的天色:“我佛慈悲,即便眼下徒手拾起跌落在地的花儿,想必佛祖也不会嫌弃我。”

第二十六章 姑苏游记(五)

自重元寺返程的路上,果真如裴筠庭所料,下起了小雨。

有道是,江南三月雨微茫,罗伞叠烟湿幽香。

雨天的姑苏好似被人笼了层朦胧的乌纱,烟雨蒙蒙,很是温柔。路旁皆铺着青砖白瓦,脚下石板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无论晴天雨天,它都长鸣不绝。

浣衣女子来来往往,抱着木桶匆匆路过。

小城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及燕京繁华,却比燕京更闲适惬意。

裴筠庭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雨帘,感叹道:“原来姑苏就连的雨也与燕京大有不同,往日我在燕京观雨,皆是豆大般生生往下砸,如今一见,才知什么叫真正的‘无边丝雨细如愁’。”

也难怪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多偏爱江南地带。

云妨月听罢,掩唇笑起来:“江南地带的小雨都是这样,俗称毛毛细雨。如今尚未到梅雨季,待过几月,到了梅雨季节你再来瞧,这毛毛雨更细,故世人称其为烟雨。盈妹妹若不介意,下去走一走便知,这雨落在人身上,是半分没有感觉的。”

裴筠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听云妨月问:“方才见你在寺内求了佛珠,可是要赠予家人?”

“啊?是……大抵是罢。”

云妨月笑意更深,却没再深究:“左右时辰尚早,不如我带盈妹妹上街去,到那茶馆里听听雨,吃些糕点,说会儿话,是再惬意不过的了。”

“月姐姐,若想听我讲故事,直说就行。”

“哎呀,盈妹妹当真聪慧。”

“油嘴滑舌。”

身在江南听春雨,只觉寒湿重重起。

裴筠庭聚拢披风,边同云妨月闲聊,边随马车一起朝闹市驶去。

……

这厢云府内,房檐的雨如蛛网一般滑落。

燕怀瑾挽了个剑花,将其收入鞘中,长舒的那口气尽数化成缥缈的淡淡白雾。

晨起他与云守义及云氏大少爷云知竹在书房议事,走前特意问了一嘴,从展昭处得知裴筠庭今日与云家小姐有约,故没再接着多问。

商榷结束,他总算与云氏几人达成初步共识,心情骤然变得轻松。可这会儿在廊下练剑,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却愈发烦躁。

眼神来回往门前瞥了数次,一次也没见着期望的窈窕身影,燕怀瑾索性收剑,将一旁的展昭唤到身前来:“她们去的何处?这都午时了,还见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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