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番外(39)

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阅读记录

在这点上,他是值得敬佩的。

“那日闯进驿馆袭击我们的人有线索了吗?”她忽然想起此事,“左右回京之后无事可做,我去同周思年探讨探讨,总归能挖出些什么,如今敌在暗我在明,不好掌控局势。”

“别急。”他意味深长道:“等着瞧吧。树欲静而风不止,待回京后,可就没有如今的闲情逸致了。”

……

落日余晖,西天燃着鲜红的霞光,落在帝王的黄袍上。

西山日薄,用以形容他此刻心境再贴切不过。

几刻钟前,他才将折子批阅完,手边又递来了锦衣卫的情报。他撂下温热的茶盏,扫了一眼,再无品茶的兴致。

“好,真是好样的。”他失神地望着手中信笺,忽然感到有些许力不从心。

在位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明枪暗箭,尔虞我诈没经历过,偶尔回首去望身后的路,无一不是他披荆斩棘,一路扛过来的。

然而高处不胜寒,昔年亦师亦友的前辈,终究难相伴。

他老了,却尚不能老。

江公公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君多年,他永远能敏锐地察觉到座上帝王的情绪变换。

几步间,脑中飞速思索近日都有何事能让圣上如此烦心。

不过好在,眼下终于有了件值得展颜的喜报:

“圣上,三殿下不日便将抵京。”

第四十一章 庭院深深(上)

养心殿,西暖阁外,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站着。

少年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身着玄衣,上面金线勾勒的九蟒裾左右盘旋,发冠束得整齐,负手而立。

他身后一步之外,少女垂着眼睫,肌骨莹润,举止娴静。

正是裴筠庭和燕怀瑾。

甫一进京,尚未来得及换身行头,就被早早等在城门口的江公公给带到了养心殿中。此刻二人正在等江公公入内通传。

等待的时间里,裴筠庭望着身前人的背影,忽然忆及幼年时期的一件小事。

彼时她性子跳脱贪玩,整日跟在燕怀瑾捣乱,结果某日不慎闯下大祸,两人一块将韩丞相的车轱辘给卸了下来,随后被怒发冲冠的韩丞相直接状告到圣上面前。

为平息韩丞相的怒火,帝后即刻在坤宁宫传召二人。

小筠庭哪经历过这等阵仗,手里燕怀瑾给的糖葫芦顿时不香了。

而燕怀瑾显然不是头一回,见她满脸忧心忡忡,仿佛下一秒就要握着这串糖葫芦上断头台,忍俊不禁道:“至于这般害怕吗?”平日对着他这位三殿下,倒也没见她有多拘谨惶恐。

随后就听她小声嘟囔着,两腮鼓鼓,瓮声瓮气:“圣上是你老子,你当然不怕了。”

谁料他道:“一会儿乖乖躲我身后就行,别出声,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天她的确没受到半分责罚,反被圣上夸赞“粉雕玉琢,憨厚可爱”。但燕怀瑾就没这般幸运了,他满口认下罪行,一句未提她的参与,一声不响地挨下十个大板,罚扣了两个月的俸禄,却从此挡在她身前,凡事只要有他在,都能迎刃而解,哪怕有日天塌下来,燕怀瑾也会为她顶着。

“圣上请二位入西暖阁一叙。”

江公公的出现适时打断裴筠庭的感怀,她抬步敛眉,跟随江公公入内。

仁安帝坐在“勤政亲贤”的牌匾下,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放置膝上,身着赤黄袍衫,九环带,脚踩六合靴,不怒自威。

便是裴筠庭,也鲜少有面圣的机会,除去私下那几次,宴席这种重要场合上都只能远远遥望。

对于帝王,她向来心怀敬畏,更何况这是位运筹帷幄,勤政爱民的明君。燕怀瑾偶尔与她提起父皇,言语间同样满怀崇拜与敬爱之心。

二人在仁安帝面前几步站定,一齐行了个礼,一跪一拜:“儿臣/民女拜见父皇/圣上,父皇/圣上万福。”

身后江公公安静地瞧着,总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夫妻婚后回家省亲,朝父母长辈跪拜之景。

“平身,免礼。”

待二人站直,坐上的帝王才呵呵一笑道:“数月不见,朕的老三又长高了,人更是精神许多。”

燕怀瑾微微一笑:“父皇还是莫要取笑我的好,儿臣这衣裳都还未换,就被您不由分说地拉到此处,风尘仆仆,灰头土脸,何来精神一说?”

父子俩叙话间,裴筠庭一直沉默不语地站在原地,老实又本分。

“裴家二丫头,抬起头来,又不是头一回见朕,不必拘谨。”

裴筠庭顺从地抬起头,不卑不亢,规规矩矩。

仁安帝满意地点点头:“朕也许久未见你了,如何?在姑苏待得可好?”

“姑苏很好,山好水好,人也极好,风土人情俱佳,实乃圣上治国有方,才有如此安宁祥和之景。此番还得多谢圣上特允民女随三殿下走这一趟。”

他宛若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听到她这般孩子气的话,笑着摆摆手:“朕说过,无需拘束。”

接着他又例行询问几句两人在姑苏的见闻,末了道:“想必你亦十分思念家人,朕便不耽误你了。”

“民女告退。”裴筠庭心领神会,朝他一拜。转身前,还下意识往燕怀瑾望去一眼。

对上她的目光,燕怀瑾展颜馈以一笑,无声道:“明日见。”

待江公公领着人离开养心殿,仁安帝才敛去笑容,将手中书卷一撂:“老三,你好好同朕说说,这蛊是怎么一回事?”

……

一别数月,燕京长街处风景如故,小贩的吆喝,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许久未曾光临的琼玉阁都仍是熟悉的模样。裴筠庭深吸一口这熟悉的气味,不免在脑中设想起一会儿兄长和姐姐见到自己会后,该是何表情。

镇安侯府这会确实如她所想,四处洋溢着喜气,一半是因为大房最疼爱的小妹就要回家来了,一半则是因为两个月后温璟煦与裴瑶笙的婚事。

婚期将近,裴瑶笙鲜少再出门,只安安心心在家中做准备,并协助母亲理家,算是提前历练。

与她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虽然嘴上没说,实际却天天挤出时间往她院里跑。

话多的裴仲寒直接搬来椅子坐在她身旁,开始单口相声,她一边看着账本,一边不时应下几句;话少的裴长枫变着法给她带好吃的和好玩的,见着什么好的都给她捎回来,偶尔还会顺上裴筠庭那份。

眼下他们还不知裴筠庭正在回来的路上,正坐在一块聊天,谈及燕怀瑾与裴筠庭,想法各异。

裴长枫皱着眉,沉声道:“虽说他们自小相伴,青梅竹马,可我看绾绾待三殿下并无特别之处,她对周大人不也如此吗?”

男子对待情感向来比女子迟钝许多,裴瑶笙倒没怪他,沉吟片刻,翻一页账本,循循善诱道:“你难道没觉着,绾绾举止间,对三殿下更亲昵一些?”

“有吗?”裴长枫满脸茫然,“可即便他是三皇子,真心喜欢一个人,也该早些表态。若只一味吊着绾绾,我是绝不容许她受半点委屈的。再说,他两人一并离开这样久,圣上从前虽没少外派三皇子,可绾绾的杳无音讯也足够耐人寻味,等众人回过神来,无需深究,此后两人的名字几乎是要绑在一块了。”

裴瑶笙的看法则全然不同,和妹妹关系更为亲近的她,知晓裴筠庭是个在感情上一窍不通的小顽固,自然也看得出三皇子的情根深种,继续点醒道:“你也是个榆木脑袋,改日多留意三皇子对绾绾的一举一动便知,这份情意,比起你我来也不遑多让。从前她那样爱闹爱玩,每每闯了祸,哪次不是三皇子替她担着扛着?若非如此,她老早便‘名声在外’了。”

幸而裴筠庭如今越长大越懂事,令人欣慰不少。

裴长枫还想再与她说些什么,就听小厮来传,说国公爷来访。裴长枫闻言,“啧”的一声,不情愿地起身,裴瑶笙红着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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