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没有半点回应。

英俊的脸苍白。

“别吓我阿斯维，快点出来好不好？”

“是我不让你跟着让你心情不好了吗？还是我当时对你讲话的声音太大了？我的错！宝贝……亲爱的，我只是很害怕你会被外面的人类伤害……我承认我对你掌控欲太强烈，这也是我的错……我会改的……阿斯维！”

克里斯老爷说到后面有些哽咽。

他伸手碰了碰水面，不安地央求：

“你不能这样对我阿斯维，别生我的气，你快把我吓到了……”

.

伴侣的呜咽多么惹人怜爱。

假如我听见了，一定会冲上去用力抱住他不断在他耳边小声安慰。

我是不可能不理会克里斯的。

只是当时生气的我回过神，才发现水池被我拆了，突然想到这样会不会惹克里斯不开心。

越想越害怕。

越想越觉得自己会挨揍。

于是我悄悄离开水池，爬到了天花板上，挂在上面偷偷地藏着。

发现克里斯在伤心，气味都变的苦涩时，我吓了一跳，连忙从上面跳下来，“砰！”地一声惊到了男人。

他回头看过来，那双泛红的海蓝眼珠，让我差点吓到窒息。

“克里斯……”

我小心翼翼靠尾巴游过去，不敢乱碰他。

然后我就看着克里斯猛地站起来冲我冲了过来！

我：……

正当我以为我可能要被克里斯用拳头捶脑袋时，他却抱住了我，比人鱼体温更高的手掌，在我后背不断急切地抚摸。

“克里斯？”

有点不对劲儿，我低头垂视着他硬硬的金发，也试探地回抱，他柔软的身体让我愉快地忍不住收紧手臂。

“……你为什么不在水池里。”

半响，怀里传来沙哑的声音。

“因为我不想、再待在水池里了。”

总是很寂寞，我讨厌这个水池，所以我暂时不想继续待在里面，再加上害怕挨揍……

怀里的身体僵了僵。

“为什么？”

克里斯抬头直直地盯着我，他的指甲抠在我的背里，倒是没有抠伤，但他很用力地抓着我。

我眨眨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变的更苦了。

“因为，无聊。”

“……”

沉默一会儿，男人扯动唇角：“可我在陪着你，阿斯维，怎么会无聊？”

我歪头：“因为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

克里斯：“……”

“我可以扩建一下水池，在里面养更多的海洋生物，就像海洋馆那样，鱼群海龟还有海豚……你不是喜欢虎鲸吗。”蓝色的眼珠亮起来，抓着我的克里斯笑着说：“我们可以养几只虎鲸。”

我皱起眉看着他更不能理解了。

“可水池、永远也不是、大海。”

“……”

它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人鱼从不拐弯抹角，它们的直率是那么甜蜜，也是那么的残忍。

残忍到克里斯想象不到任何借口回答阿斯维。

他说不出‘你就不能为我忍耐一下’这种话。

“那你想怎么做？回大海？”说到回大海克里斯的声音轻轻的，呼吸也轻轻的。极度恐惧之下是极具的愤怒。

他压抑着脾气，不想因此和面前的雄性人鱼吵起来。

……我能察觉出克里斯的不对劲。

鉴于我们之间存在严重的语言不通，沟通障碍问题。之前好几次争吵，都是我满头雾水，而克里斯把我的话误认成别的意思。

几次过去，我也对此变的谨慎起来。

我皱眉瞧着克里斯，我需要确认一下，是不是我又用错了陆地语。当然，后来我们两个也曾沟通过，如果我们吵架了，再吵架之前一定要把话捋清楚。

我看着克里斯。

克里斯显然明白过来，也看着我。

首先。

我：“我，喜欢克里斯。”

克里斯顿了顿，目光回暖：“我也是，很爱你，阿斯维。”

没问题。

我继续说：“我讨厌水池，因为，无聊。”

克里斯的眉头立刻皱起来。

我：“……你不能一直、陪着我？”

克里斯这回又开始用力抓我的背，就好像我会从他怀里逃跑一样。

我：……

好吧。

我很爱克里斯，但难受就是难受，我不会撒谎说独自一条鱼活在水池里不无聊，哪怕我们没有伴侣之前都是独居，但大海很有意思，辽阔且生物众多，偶尔我也会唱歌叫来虎鲸或海豚，听听它们的聊天。

偶尔，我也会漂浮在海面上，在天空倒映的星辰中仰头望着银河。

可现在我的头顶只有被陆地人称为‘灯’的东西。

我摸摸克里斯的脑袋。

涂抹着发胶的头发硬硬的扎我的指间的蹼：“克里斯，我讨厌水池，但我喜欢你。”

克里斯：“……”

我：“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

克里斯：“……”

他沉默一会儿，轻柔地把头靠在我肩头上，我低头嗅嗅他的头发，在他头顶细细地亲吻着。

“你的话让我觉得我很自私……”

不，不是觉得。

克里斯抿紧嘴唇。

他以前只想随时能见到面前的雄性人鱼，于是忽略了自己实际上做的，是把心爱的它关在一个对它来说狭小的地方。

他只顾着自己快乐，刻意忽略了阿斯维的痛苦。

可它还是会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吻他的后颈，和他说：不会离开的。

因为我讨厌水池，但最爱你……

按理来说这时候他应该感动地，让阿斯维去实验室下面连同大海的通道，给它开放权限，让它能够随时回到海洋，换他等待着它。

……克里斯想的却是，现在阿斯维愿意忍耐，但以后它忍够了呢？

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深处黑暗的想法，克里斯颤了颤睫毛，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阿斯维……你不知道你爱上的是怎样卑鄙的陆地人，如果你知道，你肯定会后悔的……

他暂时不会告诉阿斯维他是假孕。

只晚一点。

他想。

我只晚一点点……就会告诉阿斯维的……

.

克里斯在我怀里慢慢冷静下来。

大概这次也是语言不通造成的误会，我松口气，想到克里斯和我的小鱼崽，忍不住勾起唇欣喜地问他：“检查，怎么样？”

克里斯脑袋埋在我胸口，声音也变的很含糊。

“机器…坏了……”

机器会坏？

陆地人的东西真靠不住，我对他们那种小玩意嗤之以鼻。

“没关系。”

我摸摸克里斯的头发，小心避开指甲，忍不住心里的温柔想要蹭蹭他，孕育是辛苦的，我应该对克里斯更好。

我又开始想念大海。

如果在大海，我就可以给克里斯抓很多新鲜营养的鱼，鱼肚和鱼子特别美味，克里斯一定很喜欢！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哪怕他是陆地人、我也会、爱他。”

我笑着和克里斯说。

克里斯是陆地人，我们的宝宝也许并不是人鱼，或者是混血种（这种在我的传承记忆中也出现过），总有些脸盲的人鱼性-癖奇怪，会爱上陆地人。

当然，我不算。

克里斯比所有陆地人都特别，他是不一样的！

“要是混血种、你、不要害怕。”我搂着克里斯的肩膀小声哄：“混血种有的长相丑陋，有的身体畸形，有的无法捕食……即使如此，它也是、你赐给我的、礼物。我也会像爱你一样，爱‘它’。”

不过辛苦一些罢了。

但我的寿命很长，混血种一般没有真正的人鱼长寿，我可以一直照顾这孩子到它死去。

我就是怕克里斯会被吓到。

一提克里斯，我心里顿时有宣泄不完的爱意。

我捧住克里斯的脸低头凑上去笑着和他亲吻。

“谢谢你，克里斯。”

克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