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惑君心(19)

作者:虞微新 阅读记录

明明眼里噙着泪,她却还强颜欢笑;明明这一切因他而起,她却连这点请求都觉得难为情。

虽然她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她,但这份恩情,他是如何都还不了的,更何况只是几个箱笼。

杨清径直上前,将她周边的箱笼堆放在一处,一点点垒起,好似垒起的不是箱笼,而是亏欠。

他因诧异后宫如何会有像白纸一样的人,而多看了她几眼,但他从未想过娶她。

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他曾经有一位未婚妻,亦是他有所亏欠。

“公主,你这样做不值得。”

对景阳来说,毕竟他只是一个替身,身份亦见不得光,而她付出的却是她所拥有的一切。

景阳明媚一笑,抬眸看他,露出湿答答的睫毛、星河般的眸子,“值得的,相比于公主的尊荣,做你的妻也不错。”

“皇兄说明日便是良辰吉日,到时会有宫中的司礼到府上负责我们的婚事,你会不会觉得太匆忙了些?”

她堂堂公主,屈尊就卑至此,竟还担心委屈了他?

杨清心中似有千斤重的巨石,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何尝不明白皇上的用意?褫夺公主封号和尊荣,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明日成婚,是因景阳与他一处需要名正言顺,堵住悠悠之口,使这件事情尽快尘埃落定。

只是这一切,真的太突然了!

未婚妻尸骨未寒,他如何再娶新妻?况且,景阳毕竟是皇族一脉,与他有着难以逾越的切骨之仇。

景阳蹲坐在地上,歪着头仰视着他,看出了他的犹豫,“我知道时间有点赶,但皇兄希望这件事尽快有个结果,你若是觉得还缺什么,我让秋芜去备着。”

已经这时候了,备什么还来得及呢?

但杨清在意的不是这个,他想拖延婚事,直到做完所有该做的事。

一番思量后,他直言道:“公主,我还需向你坦诚一事,其实家中早为我定好了一门亲事。”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想抽他两巴掌,于旁人看来,他简直不识好歹,还辜负了景阳付出的一切。

然而景阳只是浅浅笑道:“我知道,她已经去世了,你放心,日后我会妥善安置她家人的,与你一起供奉她的牌位。”

杨清脸色倏地变了,瞳孔骤然放大,不禁流露出杀意。

景阳吓了一跳,怯怯道:“怎么了?可是不妥当?”

“你查我?”

杨清的声音冷冷的。

未婚妻一事只有卫晋知道,就连他的养母都不知,且他供奉牌位一事做得极其隐秘,并无人知晓。

除非…

除非手段极高的人暗查他,让他无所察觉。

他浑身战栗,双眼通红,开始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她若是查到辛阳郡小木屋中的牌位,顺着上面的名字不难查出他的真实身份,那她为何还要嫁他?又有何目的?

“你与我成婚,还有何私心?”

闻言,景阳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落下。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本不必承认两人已有夫妻之实,但她偏要亲口说出,坐实她残花败柳之身,寡廉鲜耻之名,为得就是遂了自己的心意嫁给他,也为了避免日后和亲。

这是她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算计。

她也确实查过杨清,虽然一无所获,还是梁夫人告诉她关于未婚妻的事情。

但这些,她无可辩驳,眼下却被杨清一语道破,她羞愧不已,偏过头躲避他的目光,白日里的耻辱汹涌而来,迅速将她淹没,泪水彻底决堤。

杨清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想起她救他所付出的一切,遂敛起周身锋芒,心中动容。

秋芜见两人说起话后,便悄悄去备几辆马车,回来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对了。

景阳恩宠极盛的这两年,惠王和新帝赏赐了不少珍稀物,皇上念及杨清家境贫困,特地嘱咐她带上,而上清宫并无其他宫人,全凭杨清一人将箱笼一个个搬上辎车,半个时辰后,装满了整整十辎车,杨清已是满头大汗。

景阳见状,怯生生的上前递上锦帕,杨清看一眼,犹豫片刻,才接过去。

宫门落钥前,杨清驾着马车出了宫门。

秋芜与景阳同坐车輿内,观察片刻,秋芜忍不住问道:“公主与杨大人是怎么了?”

景阳摇摇头,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见状,秋芜便没再问。

昔日的惠王府只有三两个洒扫侍俾,消息闭塞,还不知今日变故,看到公主回来,还很疑惑。

景阳下了與车后,径直走向西边最偏僻的院子,秋芜知她心结,拦道:“惠王府已无人居住,公主何必画地为牢,困己之身呢?”

景阳苦笑一声,“住得习惯了。”

诺大的惠王府,随便选一处院子都比西院好。

秋芜怨怼的看了一眼杨清,忽觉西院也不错,于是转头提醒道:“杨大人,去西院小路狭窄逼仄,过不去马车,还劳烦杨大人将辎车上的箱笼一箱箱搬到西院。”

府中并无杂役,杨清看一眼身后整整十车的箱笼,“嗯”了一声,立即搬起箱笼跟在后面,这条路是石子路,小路狭窄,他想一手拎一个箱笼都不可,只能一个一个搬,七弯八拐才到了西院。

他本以为,只是路难走些而已,但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怔住了。

这间院子竟与他住得地方差不多大,他住得地方可是上京城最贫困的地方啊,京中有名的尊贵公主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饶是这样逼仄的角落中,草木繁盛,浓荫蔽日,一眼望去,放满了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玩物,小到拨浪鼓、泥偶,大到孔明锁、木马、风筝一类,小小的院落格外拥挤。

第16章 你若嫁,我便娶

为了避免景阳心疼,秋芜早早就引着她去休息了。

而十辎车的箱笼,几近凌晨才搬完。

杨清满身汗渍,正欲离开之际,秋芜从景阳的寝殿中走出来,“杨大人,请留步!”

杨清驻足回首,见她脸上愠色难掩。

“杨大人看到了吗?这个不见天□□仄狭窄的小院便是公主自小长大的地方,十三岁之前,她从未出过你面前的那道门。”

杨清目光左移,视线落在小院的漆门上,上面仍留有常年挂锁的痕迹。

“旁人都道公主身份尊贵,太后宠皇帝疼,享不尽的尊荣富贵,殊不知府中的人都当她是痴傻之人,嘲笑她,欺凌她,反正痴傻之人说得话也不会有人信。皇室的人亦以她为耻,将她藏在这西院中,甚至动了杀心,”

“许是公主受的苦太多,上天也看不下去了吧!惠帝意回心转,对公主的衣食起居上了心,公主的日子才算好过些,但她仍没有出过这道门。直到两年前惠帝病重,她从这个牢笼换到深宫高墙的上清宫。虽然上清宫只是宽敞了些,但相比于这里不堪的回忆,公主别提有多开心了。”

“大人有些事不知,公主第一次出宫是听闻大人递了辞呈,纡尊降贵到府上寻你。”

杨清记得,他因丢了翰林院的官职迁怒于景阳,是以她离开时并不开心。

“第一次离开上京城,是担心您的安危,即便她无权无势,仍想与你站在一处。”

杨清惭愧,若不是景阳凭智慧救了他们,或许他根本活不到今日,他犹记得她瘫倒在地上,破胆寒心,说着“怕”。

可即便这样怕,她还是奋不顾身的来了。

“公主性子温顺,从不与人争执,但这次为了救大人你,她忤逆太后、大庭广众之下自毁清誉,又回到了这座不堪的小院…秋芜自知身份低微,但还是恳求杨大人善待公主。”

秋芜自六岁伴其左右,那时景阳还小,对欺凌的记忆或许已经模糊,但她记得清楚,就连景阳对这里的厌恶,她也能感同身受。

而且,她从未觉得杨清是公主的良配,但事已至此,她一个侍女能做的,只有求他对公主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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