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毒无声(90)
药丸碎烂的瞬间,阮沨泞目眦尽裂,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拼命深呼吸想要缓解身上的痛苦,眼泪却难受得生理性掉出来,没有空出来的手去抹掉,只能任由它滑落。
“对!就是这么哭。”杨哥鼓起掌来,还要刺激她,“你说你,早这么做不就好了?非等药毁了,得不偿失嘛······好了好了,玩够了,也该送你上路了。大雷,把刀拿来。”
“杨哥。”大雷搓着手道一脸猥琐相,“能不能先别杀她,我都好久没碰女人了······”
“瞧你那点出息!”杨哥斜斜看了他一眼,看见兄弟期待的眼神,唾了一口津液,“行行行,那你速度点,我就给你一炷香时间,我去门口站会儿。”
大雷兴高采烈地保证:“还是杨哥对我好,放心吧哥,我动作很快的,搞定了就把她弄死。”
阮沨泞从来没有这么被动绝望过,双手双脚被往后弯折绑死,口中还塞着绢帕不能咬人的情况下,发病的同时还要被别人解衣侵犯,她狠狠用指尖掐住掌心,然后就在人凑上来把她翻到的那一刻,脑袋用力地顺势撞下地面,头晕目眩得就快要昏迷,温热的血液顺着额角流下来,理智硬是靠手心的疼痛保持仅存的清明。
这一下动静,把里外的人都搞懵了,杨哥最先开门进来,瞪大眼睛问:“怎么回事!你搞个女人什么动静闹得这么大?”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大雷赶紧解释:“不是我弄的,这娘们我还没碰,她自己就在那寻死!”
“行了行了,我看她烈得很,你也别搞了。”杨哥不耐烦地往里走,“今天情况特殊,还是先完成任务,女人等之后啥时候都能有。”
一看自己爽利不了了,大雷气急败坏揪起阮沨泞的头发给了她两巴掌,手上难免沾了她的血,他不以为意往身上擦了擦,骂道:“晦气!”
他本来想就这么提着人站起来,谁料一只脚才刚稳固,瞳孔霎然放大,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手里的力气一泄,本来单膝跪地的身体直挺挺往后一倒,连抽搐都没有就断了气,眼珠子还突得老大。
才拿起刀的杨哥大惊失色:“大雷!你怎么了?”
阮沨泞趁这个瞬间滚了两圈捡起地上的碎瓷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开了自己的绳子,捂着头强撑站起来,摇摇晃晃与另一人对峙。
看她惨白的面容全是横流的猩红血迹,一脸鬼魅模样,琥珀的眼死死盯着他,杨哥差点吓坏了,双手持刀保持防卫:“你、你会武功?还是有疯病?你别过来,我有刀!我不怕你!”
闪电劈开一根树枝,又是一声雷鸣,这个时候阮沨泞其实已经恍惚了,眼前遍布重影,耳鸣嗡嗡作响,骨血里好似爬出成千上万的蜘蛛,源源不断从内到外在她身体上撕咬,密密麻麻的头疼和体肤疼痛让她几乎要站不稳,根本听不清对方声音,只知道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然后提刀朝她突进。
“去死吧!”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了挥斩来的刀刃,气力不够没能制止来势,但是让刀锋的入口偏了些,错开心脏刺进左肩,她吃痛地摇摇欲坠,却发狠地把鲜血抹到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然后扯出一个阴凉的笑,对他做了五个字的口型:
“该死的是你。”
第63章 濒死
病发这么多次, 阮沨泞第一次有种濒死感。
她试图把地上那些脏的看不出原貌的药物碎末不管不顾塞进嘴里生吞,然而潮湿的鞋底与地面早就把这些药溶解得差不多,瓷瓶里也只有一丁点儿碎渣, 况且用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再怎么样都于事无补了。
她跌坐在地上,面上有些惘然。
接下来会怎么样?她会慢慢地生命流逝而死吗?未免太可笑了,她费尽心思想要的凭什么被人这么轻易地毁了?至少现在意识还在自己身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但只要有一丝希望, 她就不会放弃活下去。
阮沨泞掐着下颚强迫自己沉闷的呼吸继续,把杨哥拿走的匕首取回来,然后跌跌撞撞推门出去。
得找个大夫帮忙看看。
外头的全景终于看清,原来是身处在一处山林中,大雨越下越大,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细枝嫩叶被打得凌乱不堪, 罡风呼啸如一把把利刃, 阮沨泞又冷又疼,却不能停下脚步,昏昏沉沉地往山下方向走去。
凄风苦雨, 山路湿滑, 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 雨水与血水融合得不分你我,体内残存的温度所剩无几, 四肢的力气几乎是靠着求生意志强行带来的,在一阵劈开天地的电闪雷鸣后,她终于看到在灌木丛中蓄势待发的白虎。
那畜生眼中冒着幽幽绿光,大概率是被她流动不止的血腥味吸引而来。
最少三米。
能一口把她吞了。
这难道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样的瓢泼大雨还能出来觅食,显然已经饿了很久了。
阮沨泞忽然自嘲一笑,今日难道是天要亡她?
随后她的眼中只剩能将人冻结一般的冷意。
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事物能亡她。
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对上两倍大的白虎,想起那只闻见她味道就会绕道而行的竹叶青,脑中浮现道:聪明的才能当宠物,不聪明的,就是自寻死路。
饿得慌的白虎两爪一按地,倏忽朝她扑了过来,她则不躲不闪,亦往前冲去,尽管身体状况让她的速度比平常状态慢了不少,让那畜生的掌划破她伤口未愈的肩颈,痛得卸去她半身力气,但痛感让她激灵起来,一手死死揪住它的毛皮,任由发力之后鲜血外渗到它身上,另一拿利器的手也不闲着,带着吃奶的力气,奋力对着白虎的眼球狠狠捅下去。
这畜生不愧为万兽之王,沾了她的血还被刺了眼球依旧没死透,吃痛地咆哮一声,又是刨泥缓解痛苦,又是翻身要把她甩下去,她的脚已经落地了,人被拖着走,掌却不松开,紧紧钳制住那老虎,白皙的玉手只道是狠命扎,像是要把今日受到的一切痛苦倾泻出去,一下、两下、三下,刺得双手黏腻,满身血腥,心里头竟然有一种嗜血的诡异快感。
也不知刺了多久,暴雨渐弱,山野寂寥,恰逢一轮明月探出乌云,洒下抹皎洁的光束,银辉洒落,正好点缀在她的脸上,她恍惚地躺在血泊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沾染红色,从远处望去,如见一幅彼岸生长的曼珠沙华图,猩红,妖异,却华美得不可方物。
发泄之后的阮沨泞身体如同破了洞的麻袋,气力泄尽,仿佛不是自己的躯壳,手心里的匕首滑落在地,动了动指头,却什么也拿不住。
那头咽气的白虎眼球烂成了血糊,上半身一动不动压在她身上。
好重,好恶心。
难闻的气味翻涌着她的胃,阮沨泞喘着粗气,咬牙费力从白虎身下爬动,长发凌乱散落,糊住面容,仿佛地狱来的罗刹鬼,好半晌,她才爬离污秽,支起身子,忍无可忍地作呕起来,呕吐物与鲜血混杂,狼狈到难以复加。
好累,好想睡觉。
自从成为影卫之后,她其实已经很久未曾有过恐惧这种情绪,即便是偶有的害怕,也会被强大的心理防线给掩盖过去,就如千夙所说的一样,除了身家性命之外,她几乎对事事都不在乎,心外无物,孑然一身,没什么特别的顾虑。
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她能靠的只有自己,靠她那一身能杀死人的毒血,来消灭一个个对她不利的因素,她分明恨极了这梦靥般的东西,却屡屡因为它而死里逃生,即便她深恶痛绝想要逃脱,也无法剥离开它独自生存,久而久之,她把这毒血当作了保命的手段,而痛苦变成了必须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