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毒无声(95)
阮沨泞一愣,眼睛快速眨了眨,显然没有料到这句话。
他言简意赅地说出设想:“朕这段时间会把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先处理了,随后空出来的日子想带你去巫族看看,大概率那里就有帮助你解毒的办法,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啊。”在他眼眸中的阮沨泞笑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反正一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也不错。”
“会解决的。”江瞩珩拉着她的手,坚定而沉静地说,“相信朕。”
她一怔,思虑好一会儿,眸中逐渐含笑:“好。”
她如今也只有他可以信任了,既然如此,那便全心全意相信吧。
第66章 南疆
连绵的雨洋洋洒洒, 马车一行行驶过崎岖不平的山路,两边的树木浓密又茂盛,三三两两长在一起, 平日在普通道路上行驶没有感觉, 此刻往山上走才知道有多不方便,不停打滑,偶尔陷坑的轮子,再好的车马也着实是不太平稳。
又是一个大晃动,阮沨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是躺在江瞩珩的腿上睡着了,他察觉到动静,低头开口:“还有一段路,再歇会儿?”
她揉揉眼睛,他们数日前就出发, 因为她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为了行程方便, 一行人几乎是连夜奔波, 遥遥领先在大部队之前,抄近道,走小路, 只希望能尽快到达巫族。
外头旻越嘀咕着:“这根本就是荒山野岭, 后头真的能有一整个巫族?别是什么灵鬼精怪假扮的。”随后抬高声音,“皇上, 前头的路越来窄,而且都是在两堵峭壁之间一线天的狭路, 恐怕马车没法再继续走了。”
这一大片都是密密的繁叶,乌漆嘛黑的, 三个人拿着三个火折子,旁边依旧伸手不见五指,一脚踩下去就是一大片枯藤老树,带来一道道飒飒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头终于出现了一处暗门,旻越按照之前书信上交待过的做法,分别朝上下左右敲了两下,尔后中间的部分果真打开一处能容下手掌的地方,他往里一按,原本高耸巍峨的山体之下出现了一条甬道。
顺着一直走,火折子烧得差不多了,前方终于出现了稀稀落落的光亮,似乎是固定在那里的灯烛,继续走,走出身后的长路,前头迎出来三五个人,为首的那位拿着火把,身着黑色盘扣长衫,正是纳鞑西。
“燕王陛下,您的脚程还真是快啊,鄙人这边都差点准备不过来。”相较于在大燕境内,他不再拘谨,举手投足间一派彬彬有礼,“陛下这是轻简出行,怎么随行的只有两个人而已?会不会有些太不安全?”
旻越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冷声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之后的车马部队应该再有三两日车程就到了。”
“噢······看起来是鄙人多虑了。”纳鞑西识趣儿地跳过这个话题,“鄙人这就领诸位前去见族长。”
自从踏上这一条山路的时候,阮沨泞就有一种心里很慌的感觉,更别提离开那条长道走出来的时候,只感觉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三人,她的直觉本身敏锐,猛然回头看去,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后头哪还有什么甬道暗门,只剩下一堆荒草丛生,完全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阮沨泞虽然大脑昏沉,但几乎是迅速调动周身的所有还能调动的感观,寻找可以逃跑的道路,但是找了一圈,她惊恐地发现,根本就没有可以通到外面的地方,她就这么站定在原地,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想好至少能随时放血的最快动作,江瞩珩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手,向前一动作:“有劳了。”
旻越跟在最后面以防万一,纳鞑西几个人在前面带路,脑子里想起自己前不久刚回到族里头的时候,把经历的事情和族长一五一十说了,那个时候族长就神色凝重,敏锐地猜测燕国国君可能会真的会亲临,他还不信地表示:“怎么可能,人家一国之主,岂是说来这偏僻的犄角旮旯就来的。”
结果没几天族内收到了大燕传来的消息,说过几日国君就要亲自来拜访,有要事希望能与长老商谈,纳鞑西虽然不知道族长与长老们聊得如何了,但也清楚帝王的面子肯定要给的,对方来了不可能不接待,果不其然又是他被推出来迎接。
一行人就这么往里不知道哪个方向走去,林间的风幽幽,吹过枝叶窸窣,偶有一两只鼠窜,或者什么叫不出名字的虫蛇爬过身后,阮沨泞只觉得一阵发毛,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安抚她紧张的心情。
云与天与月与山共作一色,身后的光亮越来越黯淡,前方的黑影愈发浓烈,眼前总算有了一些低矮的房屋,看起来巫族的人都起得很早,这个时间段基本都在忙碌做事,里里外外的人穿得和纳鞑西这一些带路人没什么区别,不约而同地在看着外来的人,压低声音的议论纷纷还是传进耳中,显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算太友善:“族长这是怎么了,竟然能让外人就这么轻易进来?”
这一群人很显然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长久生活的,说话中带着一种很奇怪的口音,看来为了防止徒增不必要的麻烦,族长并没有和普通的族人透露一星半点的事情,纳鞑西对此也没有作出任何解释,继续领着人七拐八绕地前行,绕过了几座巨石阵,终于看见了一排醒目的栅栏,里面是几间纯用石头砌成的屋子。
这个时候天边已经破晓,晨曦划开灰灰沉沉的暗色,前头其他人都散了,只剩下纳鞑西一个,站在门口朝江瞩珩示意:“族长和几位长老已经在里头等候陛下大驾光临多时了,诸位请。”
旻越站在门口守住了,江瞩珩带着阮沨泞走进去,屋里的灯烛还没有熄灭,棱角磕碜的木桌又矮又长,好几张拼接在一起,放着七七八八各种东西,值得注意的是,里头坐着几个弓腰驼背的干瘦女人,身着素麻长衫,除了正中间站起来的那位头发还算黑灰,其他的无一不是花白发髻,看得出年岁都很大了,又深又密的皱纹布满面容,闭着眼睛,手里头拿着佛珠,有些发紫的唇念叨着什么。
对于巫族女尊的传统,江瞩珩倒是早有些耳闻,据说最初因为早期母系社会延续下来的女子主权,且女子比之男子对于蛊虫的操控与研究更加得心应手,再加上圣女在族中的重要性,巫族的男子逐渐便成了繁衍后代的必要,而高位的掌权者则都是女性了。
但阮沨泞面色却有些不好起来,自从走进这个诡异的地方来,她的心就不安得很,这种不安感在进门之后更甚,看着这些如一尊尊佛像般坐定的女人,她甚至有种自己也会变成这样的感觉,忐忑得想要落荒而逃,但是手被江瞩珩拉得紧紧的,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唯一的好处就是,精神高度紧张之下,她不会嗜睡了。
“燕王陛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可还会水土不服?”灰发女人慢慢悠悠走下台阶,“要不要来杯热茶润润喉?”
来到了别人的地盘,还是不在两国管辖范围内的南疆,哪怕在贸易往来上有合作,一切的身份也不过成云烟了,毕竟这个地方与世隔绝,身份地位什么的对于这群已经半步入土的老古董们,并没有任何的压制作用,正如纳鞑西所说的,长老们不待见官家之人,想必正是对于权势的不满,心思百转,即刻开口:“屠叶族长不必客气,晚辈来此只是有些请求想要诸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