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储君后我辞官了(53)

作者:东边的小周 阅读记录

“孤想尝尝少傅那盏茶。”

“臣...和殿下的茶水不是一样吗?”

她方才走进书房时,分明瞧见太子从同一个青釉龙首壶里倒出两盏茶水。

“一不一样, 孤尝过了才知道。”

姜玉竹沉默了一下, 再次挪动起不情不愿的步伐, 在距离太子半臂远的距离停下, 双手举起茶盏。

搭在青玉瓷盏沿的十指纤纤, 白嫩如玉笋芽, 甲形秀气, 透如水晶。

奉茶的这双手很好看, 奉茶的人同样养眼,就是奉茶之人的心稍欠诚意。

詹灼邺伸出手, 却没有接过茶盏,而是握在小少傅纤细皓腕上。

姜玉竹手指一颤,差点儿扔掉手中茶盏, 可对方握在她腕上的手掌十分有力,强硬拉扯着她走向前。

杯中清茶晃动, 溢出杯沿,茶水洒落在海葵花纹方砖上,嘀嘀嗒嗒连成片。

一步,两步,三步...

抬眸间,眼前已是男子红润的薄唇,姜玉竹眼睫猛地颤了颤,忙端正姿态,双手举起所剩无几的茶水。

太子这才松开手,微微低垂下头,薄唇抵在她唇瓣沾过的杯沿,不紧不慢饮下茶水。

姜玉竹低垂双眸,却仍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目光所过之处,如炽热艳阳,灼得肌肤泛起淡淡粉晕。

她只好侧过头看向门罩下的水墨屏风。

日光穿透轩窗,将二人交错的身影投在水墨屏风上,乍一眼瞧着,倒像是她主动抬起手臂,勾住郎君的肩颈。

姜玉竹忙挪开眼,目光扫过太子修颈,瞧见他颈侧的牙印已经很淡,淡到快要看不见。

“孤尝过了,少傅这盏云雾茶好像更甜些。”

太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玉竹深吸了口气,按捺住扑上去再咬一口的冲动。

眼见着二人之间的氛围陷入微妙,她忙扯出个话头:“殿下,冯少师还未到知命之年,精神看上去也很矍铄,为何却是一头白发?”

太子没有回答,而是从她手中接过茶盏,男子浓睫低垂,手指搭在盏沿缓缓滑动,好似没听到她刚刚的问题。

就当姜玉竹认为太子不会回答她时,太子突然间开口,音色低沉:

“冯少师在前往北凉的时候,头发就白了。”

姜玉竹神色一怔,她记得冯少师辞官时不到三十岁,官至三品翰林学士,可谓是青云直上,风光无限。

这样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会一夜白头。

除非遇到了什么伤心事,痛心伤臆到极点了罢。

姜玉竹突然想起先皇后亦是在那一年与世长辞,看来冯少师对先皇后的感情,不止于知恩图报。

“那冯少师腿上的旧疾,又是因何落下呢?”

咔嚓,太子搭在盏沿的手指一用力,价值不菲的青玉瓷瞬间碎裂成几瓣,掉落在地。

窗外艳阳高照,可眼前的男子好似被日光隔绝,眉眼冷如刀锋,通身散漫着让人牙关打颤的寒意。

姜玉竹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触碰到太子的禁忌,她蹲下身,默默拾起地上的碎瓷。

“腾龙山一役,五万北凉军死在归途上,孤在寒潭边跪了两天一夜,少师亦陪着孤跪了两天一夜,从此以后,他的双膝落下顽疾...”

太子的语调一向是冷的,宛若沉积百年的冰凌,透着股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清冷。

姜玉竹脑中浮现出一个身穿甲胄的少年郎跪在冰天雪地中,他的身姿挺拔如雪松,铠甲银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迹,却凝聚着上万条冤魂,沉甸甸压在他肩头。

一身傲骨的少年郎啊,打赢了战争,却永远失去了追随自己的战士。

那一刻,他必然相信了自己的命格,认定是自己害死了这些战士,甚至...想要以死谢罪。

姜玉竹缓缓站起身,她将手中的碎瓷收拾好,款步走至窗边,伸手推开轩窗,目光看向庭院中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常青藤,缓缓开口道:

“臣有个孪生妹妹,她比臣晚出生一日,说来也巧,她与殿下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詹灼邺在小少傅入府前就派人调查过他的身世,知道他还有一个孪生妹妹,而这位姜小姐自幼身体羸弱,终日卧病在榻,几乎从未出过门。

小少傅平日里从未提起过他的妹妹,詹灼邺本以为这位姜小姐同自己一样,是姜家人避而不言的忌讳。

可此时小少傅临窗而立,融融日光照映在少年素净如瓷的肌肤上,主动提起他的妹妹时,唇角衔着一抹淡淡浅笑:

“臣的父母为保护妹妹不被流言所扰,早年带着我们兄妹二人离开京城,在偏僻的漳州定居下来。故而,臣从不知妹妹与其他人有何不同,直到臣六岁时,大伯一家人来到漳州探亲,当时臣正在和妹妹在院门口捏泥人,初次瞧见远道而来的大伯一家人,还以为他们是一群来讨饭的叫花子。”

姜玉竹顿了顿,继而道:“原来,大伯一家初入漳州时遇到山匪,被山匪洗劫一空后,他们身无分文,只得徒步而行,走了小半个月才寻到臣家中。”

“臣的父母看到大伯父一家,感到十分意外,但还是十分热情生招待他们在家中住下,可大伯母换上母亲过年时才舍得穿的新衣,在饭桌上吃饱后一抹嘴,说他们此次前来并非是探亲,而是为了让父亲签下分家契。大伯母说臣的妹妹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父亲既然不愿意将妹妹剔除族谱,那就尽早分家,免得日后连累族人。不仅如此,大伯母还将他们遭遇流匪之事责怪在妹妹头上,坚信是妹妹身上的煞气作祟,才让他们这一路上历经风险,险些丧命。”

说到此处,姜玉竹转头冲太子笑了:“殿下不妨猜一猜,臣的妹妹得知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后,是什么反应?”

除了明艳动人的容貌,小少傅的声音同样吸引人。

少年声音低哑软糯,语带鼻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此时此刻,少年星眸皓齿,笑靥如花,明艳的笑容比身后春光明媚的景色更叫人挪不开眼。

詹灼邺定定看着小少傅,冰冷的眸色渐渐回暖,淡淡道:“孤不知。”

姜玉竹背靠窗轩,她笑着道:“当时臣的妹妹年纪尚小,自然不懂什么是天煞孤星,只是见母亲被大伯母说哭了,当即跑出去,从院里拿来还未干透的泥人,趁着众人不备,使劲朝大伯母扔去,大伯母脸上糊满泥巴,慌乱中打翻桌上暖锅,又被热水燎得满手泡...”

故事的结尾,便是父亲同大伯签下分家契,除了殷氏的嫁妆,几乎是净身离开姜家。

落下一身伤的大伯母回到京城后,自然在姜家族人面前大肆宣扬她这个煞星有多邪门。

“经年以后,臣多少听闻大伯一家喜欢讲究排场。原来他们当年到达漳州时,不顾当地镖师阻拦,为图省事,非要乘马车穿行进山匪横行的偏僻小路,从而招惹来山匪,可他们却不知自省,偏偏将此事怪罪在臣妹妹头上,从此以后,臣便明白一道理。”

姜玉竹看向站在阴影中的太子,温言笑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都说臣的妹妹会给亲人带来灾祸,臣的父亲不信,他努力多年的政绩被上峰发现,调回京城。臣的母亲不信,她押上全部嫁妆的胭脂铺蒸蒸日上,盆满钵满,臣不信,从小发奋读书,在春闱上高中会元,得以成为太子的近臣。”

“臣的妹妹曾说,既然左右不世人的偏见,那便守护好相信她的人,如此,便足以。”

詹灼邺看着迎光而立的小少傅,少年身姿挺拔,眼笑眉舒,浓睫在日光下镀上一层流光,双眸澄澈明亮。

少年灿烂的笑容,好似一道明媚的光,是常年处于黑暗之中的人渴求却又不敢靠近的光。

他突然想从暗黑中走出来,想伸手触碰那道光,哪怕会被灼伤,亦要试一试。

“殿下...您这是?”

姜玉竹脸上的笑意迅速退去,她被突然近身的太子抵在窗边,后背撞在梅花风窗上,窗扇嗒地一声阖上,屋内的光线霎时暗下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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