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妍暖+番外(102)

作者:浅醉流莺 阅读记录

晏承恩被祖孙俩的感情触动了,他眼圈湿润地问晏庭海,“再过两年,晏然也要议亲了,你看她的婚事......?”

“晏然的婚事......”晏庭海嘟囔了一句,闭目养起神来,半晌,他开口道:“你膝下无子嗣,待我百年之后…...”他转了话题后,又欲言又止。

王氏扫了一眼晏承恩,“要么就从族里过继一个!”她的语气并不坚定,充满了试探的味道。

晏承恩眼中的水痕不见了,他冷笑道:“为何过继?自己生不出来儿子,那就是命,是命就得认,谁家儿子愿意让别人抱过去养?”

“我养你这么大,还成罪过了,”晏庭海听出话里有话,声音颤抖道:“你这么阴阳怪气,说谁呢?”

晏承恩见晏庭海咳嗽的厉害,他不再说话了。

刘武给晏庭海斟茶顺气,众人默了一会,关于子嗣的话题,大家都说累了。

晏庭海压住了咳嗽,略显疲惫地说:“上个月,古董街秦老爷死了,因无人承祧,秦奶奶被秦家族人撵回山西娘家,不到一日的功夫,秦老爷一生积攒的家业,就被族人分光殆尽,这事,你们就算没亲眼所见,也有所耳闻吧?”

晏庭海语气更加郑重,他看着低头不语的晏承恩,“之前你怪我总催你生儿子,现在是时候想想了,我这身子骨,活不上几年了,若你不想晏家步秦家后尘的话......”

王氏知道这个话题,是讨论不出结果的,她打圆场道:“晏然的婚事过两年再说,这个不急,眼下,是让晏晴风风光光地出嫁。”

刘武也补充道:“大小姐的婚事,有的忙哩,从衣赏到首饰,从褥、帐、衾、枕到盆、碗、锅、盏,哪一样不得忙,虽然老爷和少奶奶之前有准备一些,可那时不急,从明儿起,就不一样了。”

晏庭海听了,心情舒畅了些,他把晏晴叫到眼前,拍着晏晴的手,说:“有爷在,不怕!”

晏晴说是不怕,可心里还是很茫然。赵一凡,要与她共度余生的人,她只见过一眼半,其中一眼,是定亲那日,她躲在屏风后见的,另半眼,是之前与王氏逛街,路过赵家医馆,她透过轿帘,遥望到的。

晏晴从寿芝堂出来后,踏着月色,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她打发了绮霜,自己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转了半圈,然后鬼使神差般地走到无有斋门前。

八年前,晏然被王家人送回晏家,王氏让晏然住在偏院闲置的书房中。晏然起初很不开心,认为王氏偏心,毕竟晏晴住在寿芝堂的阁楼上,那里清幽雅致,景色宜人,而她的住处,不但小,位置偏,还堆满了书籍、杂物。

可后来,晏然发现,小、偏、杂也有小、偏、杂的好处,她可以安静的秉烛夜读至深夜,无人打扰;她可以凭兴趣所好,将杂物进行改造。“手、脑齐动”的快乐,让她在无有斋生活得快乐又充实。

此刻,无有斋内灯火通明,纱窗上映着一个秉烛夜读的身影。

晏晴在无有斋门前踟蹰了半晌,还是扣响了房门。

屋内,绮云正拿着绷子,练习绣花,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素日与她交好的芝兰给她送图样,她放下绷子,兴高采烈地去开门,迎头见是一脸茫然的晏晴,此时已近二更,绮云心想,都要睡觉了,这个时间来找别人聊天,也是够烦的,心里不高兴,脸上还是堆着笑,她把晏晴请进屋,又是斟茶,又是焚香点蜡。

晏然正在读《汉书》,她刚刚读到董仲舒的《天人三策》,读得津津有味,见晏晴来了,只好插上书签,合上书本。

“不打扰你看书吧?我就是心烦,想在你这坐会。”晏晴只穿了一件粉色的普通衣裙,头上没戴钗镮,一张素净的脸,与往日明艳侈丽大不相同。

“怎么会打扰。”晏然说。

“看什么书呢?”晏晴把桌上扣着的书拿起来。

“无聊打发时间而已,看着解解闷。”晏然谦虚一笑。

“看你狂的,董夫子的文章,居然让你用来打发时间,”晏晴信手翻开书,看到的正是晏然做了注疏的《天人三策》,她读了两句,又把书放回桌上,“这要是被爷听到,又要骂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晏然笑着拿起书,翻到刚刚读过的地方,“你看这段,”她指给晏晴看。

姊妹俩头顶着头,目光汇聚到一起,“董夫子说,君权天授,可天是什么?”晏然问晏晴。

“天就是天。”晏晴说。

晏然微微一笑,道:“若如董夫子所言,君权是上天的旨意,那朝廷还要文臣天天柬来柬去做什么?只需要听君王指令照做就是了。”

晏晴笑道:“若是如你所说,天下人也不用读书了,只需要皇帝一人读书即可,老百姓听命行事,倒也落个轻松自在。”

“谁说不是,”晏然笑道:“董夫子既承认天神存在,岂不与孔夫子的‘不语怪力乱神’相冲突?更可笑的是,”晏然继续道:“董夫子所言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就是重人,重关系,而非重道、重礼,这又与孔夫子的言论相悖,既然如此,他不妨大大方方另立一派学说,可偏偏他又想拉拢天下儒生,提出提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人,心机忒深!”

晏晴眨了眨眼,道:“幸好我不是男子,不用科考。”

晏然把书收回,转身放到书架上,口中道:“看你葳葳蕤蕤的样子,是因为要嫁人了,才心烦吗?”

晏晴怔怔望着烛光,没有回答,而是拿起烛台旁的烛剪,修理烛芯。

晏晴不说话,晏然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说起,姊妹俩一个看着蜡烛,一个看向窗外的月亮,此时是下旬,月亮像银钩一样,高悬空中,晏然看着看着,嘴角流出一丝甜甜的笑意,这月亮,好像温廷言笑时,嘴角那条弧线......

“也不知赵公子人品如何,我不求他相貌如何俊朗,只要不像咱爹那样,一辈子无所事事,只知逗猫走狗就行!”晏晴说完,双手合十,对着烛灯,口中唪诵起经文。

“你念什么呢?”

“《金刚咒》,我手抄了一份,你要不要?”

晏然摇摇头,“不要!”她想劝晏晴几句,可她不知道如何劝一个信命的人,因为那是一个死循环。

“不要就算了,”晏晴继续唪诵,晏然不得不找些话打断她,“姐姐也不用太焦虑,你的婚事,是祖父张罗的,一定差不了,你比静姐姐幸运多了。”

果然,晏晴听到比较之语,嘴角露出了难得的笑意,“那倒是,祖父是真心为我考虑的,他不会拿我的婚事去算计利益,咱爹,咱娘都不会。”

“咱爹,傻呆呆的,固然不会,咱娘,那是不敢!”晏然咯咯笑道:“到我议亲的时候,就不一定喽!”她关上窗,坐回椅上,眼睛忽闪了一下,又道:“咱娘也不会算计我,她看不上我,哈哈!”

“看你说的,咱娘,咱娘只是......”言不由衷的辩解,让人口舌迟钝,因为要给大脑留出酝酿谎话的时间,晏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晏然语气轻快,好像并不为之伤心,“手指伸出来还有长有短,爱自然也会有高低之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是最低的那个!”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命!”

晏然白眼无语,她不想与晏晴坐在一处聊天了,她是一个用命来回答一切人生困惑的人,晏然打着哈欠,晏晴瞟了她一眼:“明天妹妹若没事,我们一起去静慈庵烧香吧?”

“好,叫上隋家姐姐,她一定也想出来透透气,”晏然知道隋静也要在家憋疯了。

“好啊,”晏晴爽快答应,人多更热闹。

姐妹俩正在告别,绮霜来了,她来得很是时候,晏晴像个木偶一样,任由绮霜给她披上氅衣,戴上防风的帽子,这时,绮云端着热水盆进屋,她没料到屋里多一个人,无有斋本就狭窄,她恍神的功夫,热水溅到地面上几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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